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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裡的規矩，夥計就在外邊這裡伺候著。兩位爺要喝什麼茶、吃什麼點心，只管吩咐
一聲便是。」

梁天志對夥計點了點頭，自己邁步往門內走去。那廂房門口隔著張屏風，上面畫著西洋風
景，有些不倫不類。他正要繞過這屏風時，卻聽房內傳出一陣歌聲：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清風笑，竟惹寂寥；

  壯志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


那聲音清脆中帶著點稚嫩，顯是一名少女。但唱起這樣一首歌來，也別有一番精神。不過
聽了這歌詞，梁天志卻心中一凜，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輕輕咳嗽一聲，從那屏風後面走出，拱手行了一禮。只見眼前少女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對他說道：

「一首小曲兒，我沒事就愛編幾首歌來玩。梁大人可別見怪。」

梁天志尷尬坐下，旁邊汪拓海卻不知該不該坐。那少女不耐煩的對他招了招手，見梁天志
也點了頭，汪拓海才坐了下來。

那女子也不先客套一番，似若無心的逕自說道：

「聽說梁大人平日在軍營中，也自己編些軍歌來教士兵們保家衛國。只是不知道梁大人要
保中國，卻保不保我大清？」

梁天志頓時全身汗毛直豎，沒想到這少女一開口就是如此的誅心之論，只得仔細斟酌詞句
答道：





少女嘻嘻一笑，又道：

「先生雖然留日，看來卻對日本頗不心服啊？」

「我留日跟我親不親日，這完全是兩回事。難道我留德，便要親德了？」

「先生難道不親德嗎？這訂購軍火、機器找的不都是德國洋行？」

梁天志轉頭狠狠瞪了汪拓海一眼，汪拓海連忙低下了頭，一聲不吭。他又回頭對那女子説
道：

「還未請教這位……姑娘，不知今日找我來此，究竟有何見教？」

冷不防那少女竟笑嘻嘻的用江湖口吻說：

「天下會總盟主雨文，見過足下了。」

梁天志一聽到「天下會」三個字，登時就想要起身。卻見那女子的目光中，似有朝諷之意
，於是勉強半途停住動作，坐回了椅子上。

「我跟你說件事，這事情天機不可洩漏。要是透了風聲出去，你可要擔上干係。」

少女突然神色一正，盯著他認真說道。

「既然天機不可洩漏，為何又對我洩漏？」



「我說你聽得你就聽得，除非你是革命黨。」

老子不巧正好就是革命黨。梁天志雖然如此腹誹著，卻又不能宣之於口。

「先生可知道，這天下馬上就要發生一大變故？」

梁天志差點嚇得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勉力控制自己心緒，開口說道：

「這我卻是不知，還請尊駕賜教。」



──好一個如意算盤！梁天志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稍微平穩了下來，載濤和載洵兩人都是光


「這如何使得？若這般做法，必將惹得天下非議洶洶。恐怕還要造成各省內亂國家分崩，
甚至引來列強干涉！」

話雖如此說，反正接下來中國總要天下大亂的，就算多了這一檔事也不多。梁天志這番話
，只不過是一種說詞而已。

「我還當先生是英雄，原來卻也是個膽小鬼。」

那女子嗤道：



但我可不願為人作了嫁衣裳，梁天志想道。若是愛新覺羅家金甌永固，老子當了天朝中興
名臣，這可是跟當初設想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尊駕的意思，是要我支持載濤王爺了？只可惜奉天省城在京師千里之外，我就算有那麼
一標人馬，也不可能脅生雙翅、飛越關山直抵京城啊。」

少女卻又噗吃一笑，搖了搖頭說：



也就是說要老子在奉天省城這裡，幫著敲邊鼓、吶喊助威？梁天志眉頭一皺，又想出一段
說詞：





但根據梁天志的記憶，宗社黨是在武昌起義之後才開始形成的團體。如今「天下會」卻已
經出現了至少半年之久，難道這也是蝴蝶效應？

女孩攏了攏身上的長外衣，又輕輕撥了撥頭髮，歪著腦袋回答。梁天志伸手拿過桌上茶壺
，自己倒了杯茶，又坐下說道：

「雨文姑娘，難道妳真的認為，這種冒天下之大不諱的事，僅僅是靠著兩個親貴大臣，還
有我這麼個在朝堂上還不入流的標統，就能一舉成功？」

「不必擔心，還有我呢！」

聽到少女的回答，梁天志忍不住把一口茶給噴了出來。敢情這位真把自己當成女王樣了，
難道她以為只要嬌軀一震，英雌之氣大作，天下才俊就都得拜倒裙下？

「沒禮貌！」

少女白了他一眼，撇嘴嗔道。

梁天志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將茶杯放到一旁，正色說：



那雨文姑娘卻也動了脾氣，惱怒道：

「你說的好聽！我看你這樣推三阻四，若不是待價而沽、打算賣身投靠袁世凱，便與南方
那些革命黨是一丘之貉！骨子裡還不都是竊國大盜，卻說救國救民，真是好不要臉。」

「卻不知雨文姑娘您有何高見，梁某洗耳恭聽。」



等到國民素質發達以後？以後這麼一等，一百年都等過去了，絕大部份中國人還是連個協
商民主都沒摸著門！梁天志忍不住打斷對方：

「我想到時候等啊等的，也就習慣了。」

少女冷笑一聲，反問：

「先生以為民主了，這個國就強了麼？只怕反成了天下的亂源。先生卻是要大清，還是要
民主？」

又是這誅心之論。雙方明顯是話不投機，看起來再說下去，也只是同樣的話不斷反覆而已
。天志又給自己倒了杯茶，腦中只想著該怎麼從這尷尬場面中脫身。

「也罷，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先生的才幹我還是欣賞的。」

見雙方陷入冷場，雨文姑娘主動找下台階道：



汪拓海從剛才開始，就一個人捧著碟花生米坐在旁邊吃著。這會反應倒快，站起來就想跟
著走。不想那雨文姑娘又叫了聲：

「汪拓海，你等一下。」

梁天志走到那茶館門口，又等了片刻汪拓海才急忙出來，卻遞給他一張字條。梁天志拿到
字條也沒看，先對汪拓海說：



他知道辛亥革命的時候，福州可是滿漢仇殺最激烈的地方之一。梁天志可不希望自己的手
下有誰在這場變局中留下血海深仇，這樣原本一個可用之材也就報銷了。

「還有你現在得先告訴我，這雨文姑娘到底是誰？」

汪拓海吶吶的說道：



「險棋？這位主子的行事作風倒真有那麼點味道，我可不會把好不容易才打好的基礎，拿
去給她當籌碼玩。」



那字條上只草草寫著三行字，卻是：


八百壯士？

謝團長？

你也來打醬油？


一邊走梁天志腦中還一直想著──打醬油？好像很有親切、熟悉感的一句話，卻怎樣也想
不起來是什麼意思。還有這顯琪到底是什麼人？難道……



梁天志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只是有天出門打醬油，沒想到就……穿越了。

冤枉啊，上帝！冤枉啊，閻王爺！我只是個喜歡窩在電腦前面不動的宅男而已，我什麼壞
事也沒做啊！當他發覺眼前有兩道燈光用飛快的速度接近時，他在心裡大聲喊冤道。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穿越回百年前。宅男死前想的，多半還是下輩子要如何醉臥美人
膝、醒操天下權，如何養王八之氣，又如何大開後宮等等。

於是梁天志從自己營房裡的行軍床上狠狠摔了下來，醒過來發現自己滿身的汗。

自從見過顯琪之後，梁天志每晚都睡不安寢。若不是半夜做了惡夢把自己給嚇醒，就是腦
中思慮不斷，輾轉難眠。





冷靜點，這裡是軍營，我是要改變歷史的人，還有個未婚妻在南邊等我。梁天志在心裡不
斷對自己說道，好不容易才把那股邪火給壓了下去。

梁天志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先把被窩收拾好了，又坐到了桌前。從桌子抽屜中拿出兩封信
來，打開檯燈仔細讀著。



幾經考慮之後，蔣志清還是答應回國，不過要求等到實習期滿。儘管梁天志有點擔心到時
候上海的陳其美會把人半途搶走，但他還是決定同意蔣志清的要求。



另一封信，卻是黃家寧寫給他的。





除去大部分空殼公司的股票以外，其中還有少部份是貨真價實有信譽的橡膠公司，於是黃
家寧也就一舉在最低點成為了好幾家真正的橡膠公司的大股東了。





看到這裡，梁天志也不禁苦笑。只能夠回信叮嚀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可現在，卻偏偏突然冒出了一個莫名奇妙的顯琪。

這女郎雖然與梁天志政見相左，行事風格又唐突孟浪，但卻總讓他心裡緊緊的記掛著。一
想到那天在茶館的會面他就渾身不舒服，滿頭腦都是與對方互相辯駁的那些話。

中國究竟是民主好？還是獨裁專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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