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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讀彰化市一間不小的國小,全校大概有超過六千人,
那時候也不知道要唸書,大概都考十七、八名,
後來家裡搬到小鎮郊外,轉學到一間鄉下國小,一個年級有兩班,一班不到四十名學生,
那時候也不知道要唸書,但大概都考前三名,
印象中的唸書,就是段考那天早上四五點起來,把一些段考範圍翻一翻,
記得連續考了近十次第三名,從來沒有第一名過.
第一名永遠是那個班長,很認真唸書的樣子.

那時候三四年級的導師很爛,整天都在喝酒,
有一次跟我說,如果我有哪次考第一名就給我當班長,
後來有一次結果出來是第一名,
但那個班長似乎無法接受,硬是拿考卷去檢查,發現了一兩個改錯,又變回第三名.

國中的時候,繼續念了一間鄉下學校,沒什麼唸書,第一次段考考前幾名,
後來被家裡轉到鎮上另一間小國中,但那間學校已經有比較都會了,
記得剛到時,那次段考考了十多名.
後來因此比較知道要讀書,但也都只在十名上下,但聯考時卻也進了縣裡第一志願.

那匙後跟國小同學聯絡才發現,


高中時,也是順順的一般念,多在10多名上下徘迴,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考就會考比較好,在那個比不上中一中的第一志願學校裡,
最終還是考進了112社科院,大概可以念119任一系,
儘管那時候聯考成績也大概是班上十名左右,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聯考成績可以念112的高中同學,卻都跑去念師院或師大,
例外的只有總是第一名,高三認真唸書到天荒地老,臉上都是痘痘,
最終跟我一起進了112,他念法律.

進了大學才發現,大部分都是台北市的同學,不管哪個系都是,
而他們也都有一堆高中就認識的同學,完全無須適應環境.
我在大學時,很自以為熱情地認真做自己的理想,去抗議或遊行,
不斷蹺課,儘管唸一些看起來自以為是的書,
到真正畢業了才發現,成績在系上頂多50人中,排名近40名,

幾個暑假跑到德國、法國、美國遊學,自己查暑期課程、報名、飛去上課,
或者除了英語,外語也已經多學了一、兩個,已經能夠溝通,甚至學專業知識了,
或許他們從高中就已經札好根,或者從小就有了語言跟往外跑的興趣.

當時我不是那麼確定,但似乎還是想認真念一下大學沒念的書,
於是靠了機伶在延畢後進了同校系研究所,
然後才開始為自己未來有些規劃跟計算.

那時候才又得知,那在112法律系的高中同學換了間學校念研究所.
我記得大一時,他還拿書卷獎,
或許是因為大一還沒真的開始上專業科目,多是國文跟歷史之類的.
跟他不是很熟,那時才發現,他跑去一個後段私大的法律所,
可能律師沒考上,這是他們法律系的傳統,
也不知道他最後律師有沒有當成.

而我那些都市長大的系上同學或外系外校朋友,
有的已經開始在美國、英國、日本或歐洲.
我有點羨慕著,想出國看看的念頭才開始萌芽.

然後研究所畢業,論文也拿了獎,才開始當兵,到國會工作,
我那些都市同學,也拿了LSE、牛津或UCLA的碩士,
有些轉開始去東大,有些去劍橋,有些繼續在美國念博士.
然後我才開始發現,自己外文爛到極致,那出國念頭有卻根本跟不上他們的腳步.

接著在一兩年蹉跎後發現,女生已經開始結婚了,準備結婚了,
對象是外國人,或是外國名校陷入戀愛的男生,
可能家裡有點錢要回來接掌事業,
可能是理工科系在美國、英國或香港找到很好的工作,
可能是家裡已經移民到美國或英國的男生,
都是真的三四年戀愛,很閃亮,也孝順父母,也關心朋友,也愛台灣,也關心台灣政治,
也有很多興趣,會兩三種外語,熱愛旅遊,走遍世界各地,
去東歐,北歐,波羅的海三國,中東,南美等等.
留在台灣的男生,可能考上外交官,等著或已經外派了,
或者已經拿到國外學歷也都世界遊歷夠了,而能力與薪水都一等的國際事務所律師,
頂著好學歷、好婚姻、好家世，以及可能大家不能忍受的,好品格,

然後我才開始認真把外文弄好,搞了幾年,
終於到看起來的好學校,開始要念書或開拓視野.


從這些經驗才發現,那些當初拼命唸書的鄉下學校的第一名同學,
並沒有什麼父母或自我的期待,
一方面可能那由上傳承下來的經驗並不讓你瞭解,你可以爬得更高,
當初那些在鄉下國小、國中甚至高中裡,那些人的聰明才智甚至更為優秀,
卻選擇進入當時並不受到重視的高職教育,
或者選擇師院,準備四年後可以當老師,結果卻社會變化快速,教師氾濫.


那艱難的數學只有到你確定要當工程師才可能值得,那死記的歷史地理,只有統一才是有用,
甚至連最實用的英文,也不會因為在義務教育裡就能讓你取得溝通甚至出國唸書的能力,
所以那些認真拼命的人,最後也可能因此在後來的競爭中,落下來.

即便你想努力,你不知道要努力什麼.
直到落下馬後才發現.

這顯然不是當初那些第一名同學所願的,
那第一名上112法律的高中同學,也不過是想當個有起碼尊嚴以及不錯收入的律師,
甚至我堂弟也是認真考上律師了,
最後才發現社會正在快速的變化,律師地位江河日下,

沒人知道,你當了律師後,需要會外語,需要強勢咄咄,需要表達自己,
沒人能在你小的時候,在你考上第一名的時候,
提供一個環境培養你這些書本上沒有的個性與能力,甚至僅僅給你一點起碼方向的暗示,
也沒人知道,當你四年前還風風光光的進入前兩大法律系,
四年後才發現律師滿街跑,早卡位的都已經卡好,
現在你要得到四年前所期待的地位與收入,你得要留洋過,被更多的鍛鍊與開拓眼界,
這些都不是一個普通、小鄉鎮、普通職業的家庭所能提供的.

除非你能一直在這個競爭中保持第一名,
或者,花比他們長的人生時間,晚他們人生幾步的,
去儲備那些都會同學生下來就知道該有的能力.

那些當年的第一名之所以如今無法仍舊閃亮,
並不一定是因為他們不努力了,
多得是往往那制度要求更多依賴父母的文化資本,
不管人生經驗、成就期待、或者潛移默化而成的語言資本,
或者，更艱難的事實是，這社會能提供的培養制度(不管義務教育或各種其他一般可得的)
跟真實社會所能取得的成就,相差的太遠太遠,
而讓你無法在從這個培養制度裡努力達到高度後,就能在社會上成為一個能尊嚴生活的人,
現在,你必須大量依賴體制外的自我規劃與計算,來讓自己在社會中贏得尊嚴.

這就好比練功,本以為把所有系統提供的點數盡量點滿後,
就可以成為那世界最強,
後來才發現,要點滿的是那隱藏的能力值,
更甚至,在每個階段都發現有新的隱藏能力,
最終才明瞭,原來那些在社會裡能贏得起碼尊嚴的人,他們在生下來時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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