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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述《saipipi (雷神)》之銘言：
: 當時歐洲在十六世紀有著名的獵巫
: 持續將近三百年
: 反正就是當時某個宗教(現在到處可見的那個)
: 排除異己，只要不是他們宗教信仰的人的都有找到理由殺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說你是女巫
: ，你就會被燒死吊死，然後又可以拿你的財產也可以鞏固宗教威嚴。
: 某方面跟台灣當初其實蠻像的
: 中後期不知道為什麼只殺女人
: 現在想根本沒有所謂的巫師，哈利波特可能有啦，死那麼多人真的蠻悲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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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紀日耳曼的戰鬥巫術


    網誌圖文版：https://cimonnomis.blogspot.com/2020/01/17.html


    正所謂兵凶戰危，征戰沙場不僅僅是國之大事存亡之道，對個別士兵來說更是死生之
地，除卻個人戰技與團隊戰術，更有許多瑰偉奇崛的變故足以左右個人命運。眼見得他人
跨越生死、親身在生死之間徘迴，無疑更讓人親切體會、充分吟味人間界與超越界那一線
之隔便使人鬼殊途的恐懼與決絕，不免令人一邊請仙誦佛上蒼保佑，一面一驚一詫疑神疑
鬼。至今軍中仍盛傳鬼故事，當兵入伍不免入廟謁祠求個平安符，消極面上借助超自然力
量可以自保，積極面上超驗的世界也能利用來擊敗經驗世界的敵人，正古之遺風，且東西
同風──好比說，隨著宗教改革新舊教對立越發嚴重、戰亂越發頻發的日耳曼地區，最終
蘊釀出了17世紀初破壞巨大的三十年戰爭 ；為了打倒敵人與活命，日耳曼的士兵們紛紛
求助各種魔法與咒術。這些法術，依其功能可分為輔助攻擊、防禦、治療三種類型。


    輔助攻擊的法術主要是加強士兵揮刀擊劍的效果，或者增進火槍命中的準頭。1577年
，某個名叫Thomas Trummer的裁縫師傅因為偷竊死囚屍體的手指、腳架台的部分木片與一
段絞繩而被逮捕；從留下的審判紀錄看來，他認為這些「法器」有助於賭博與射擊。兩年
後另一個名喚Georg Schott的木匠因為切了一段自殺者的腸子被逮捕，據他的供辭，他從
某本魔法小冊子中得知將死屍腸子燒成灰與火藥一同攪拌，拿來射擊就能發必中的百步穿
楊。1617年針對當過傭兵的Job Körnlein的審訊，則提供了士兵施法幫助射擊的例子；
從他身上搜出了的法器包括一根戰場上從土耳其戰士屍身切來的手指、陣亡者身上剝下來
的一方人皮、他蒐集的一塊人頭顱骨和其他幾根人骨、死人頭上拔出來的子彈以及一段絞
繩。根據Job Körnlein的證言，至少絞繩作法器是很差勁的，他把繩子纏在手臂上開槍
的結果仍是一發也打不中。這些方法雖然已經很邪門，但還不在官方明白禁止之列；15世
紀末成書的《女巫之槌》(Malleus Maleficarum)是紀錄女巫的各種邪法和說明如何識別
、抓捕女巫的工具書，其中就提到惡魔的射手拿聖餐禮上的麵包或耶穌像當靶子；當天打
中多少發，以後他就能在同一天射死多少人。


    另一些法術則施加於刀劍上。1595年，一名叫Hans Prieggle的士兵被指控決鬥不公
，因他被懷疑在劍上施加了法術。三十年戰爭期間，另一名為Theophile D’Amars的法國
傭兵大鬧酒館後被逮捕，目擊者指控他用了黑魔法，只因他同時與數人擊劍卻連敗數人，
劍術之強難以置信；而這位D’Amars只能無奈反駁說上帝旨意如此 。公平決鬥很重要，
因此在16世紀的義大利，決鬥前檢查刀劍是否被施過法很是基本。同樣地在法國，在刀劍
上作法被認為是大失身分的事，只有無知的女人或農民才這樣幹，貴族之間的決鬥絕不容
許 。此外還有一類咒語能破壞敵人兵器。


    有攻擊就有防守。近代早期日耳曼相當流行的防禦魔法比較奇怪地叫做「復原」
(Einheilen)術，實則是令人刀槍不入(invulnerability)的秘術。具體方法是將神聖之物
，好比說聖餐禮上的麵包(communion wafer)植入傷口；等到傷口癒合，就具備了萬物不
能傷的無敵體質。在基督教義當中食用聖餐禮的麵包就是食用耶穌的肉體，那麼將耶穌的
肉體癒合在自己體內，大概就相當於與神之子合而為一，儘管這種「復原」秘術在正統基
督徒神學家的眼中根本是瀆神。另一種在17世紀初出現於日耳曼、後來風行全歐洲的無敵
秘術則是所謂的「帕騷法」(Passauer Kunst, Passau method)，據說是1611年帕騷當地
一名絞刑劊子手發明的，其人其術是否只是街談巷議抑或真有其人其事，並不清楚。帕騷
法在各地的實踐方式十分雷同，具體都包括一張羊皮紙上寫有魔法效力的字符，包裹在藥
丸中，據說特別能防子彈。這種法器能否靈驗顯然不靠基督教，被神學家怒斥為魔鬼的妖
術。然而隨著1618年三十年戰爭的爆發，這種法術便迅速傳播開來。另外還有一種藥材也
被用於使人無敵的法術，即傳說中的毒茄蔘、曼德拉草(mandrake)，據說這種植物是從死
屍的精液中萌發出來的 。


    攻擊防禦之外當然還要有補血治療的法術，這方面起作用得主要是療傷用的藥膏。這
些藥膏的成份五花八門，不過最主要的成份都是屍體的一部分，最好的是木乃伊化的頭部
，或者乾屍其他部分，再不然人骨上、尤其是被絞刑處死的人頭骨上生長的青苔，療效最
好；這種青苔被稱為「汙屍泥」(usnea)，也會被在用上述的「復原」(Einheilen)秘術當
中，也是施術者自挖傷口，將「汙屍泥」植入其中待其癒合。自15世紀以來，「汙屍泥」
的療傷驗效在歐洲被普遍接受，跨國間的「汙屍泥」貿易盛行，在17世紀達到頂峰，一般
藥房均有販售。除了「汙屍泥」之外，死刑犯屍體的其他部份也都被認為有療效，包括犯
罪者的脂蠟、研成粉末的人骨顱骨、小片人皮、乾屍塊或者蠟屍塊。非法販賣屍體是當時
歐陸劊子手的主要外快來源。有些療傷藥膏的成分還包括混合了豬油或熊脂肪的埃及木乃
伊碎塊、研成粉末的蚯蚓或蛆蛆。這些藥膏偏方普遍見於外科軍醫著述的醫療文獻中。


    不過最令人吃驚的或許不是藥膏的成份，而是其用法；這些藥膏不是用在傷口上，而
是抹在造成傷口的兇器上，抹在砸出淤青的石頭上、造成穿刺流血的刀劍、鹿角、甚至木
棍上。當然，當初造成傷口的兵刃事後未必會保留下來，這時候往傷口扎一塊木頭，取出
後等晾乾上沾的血，再往木頭上敷藥，一樣有效驗。這也就是說，這些藥膏起作用的方式
與傷口的實際護理完全沒關係，起得完全是交感巫術式的作用──把凶器兵鋒抹好了，人
的傷口自然也痊癒了 。


    將當時日耳曼以至於全歐洲盛行的巫術與同時期明清中國常見的妖術比較一比較，饒
有興味。舉例來說，明代白蓮教就有「練鬼剪成紙人紙馬，呼之即行」、使用「五色紙人
馬」、「練豆兵」、「草劒槍」、「木凳馬」等道具的妖術 ，而清代為了征剿金川，甚
至要動員使「五雷法」的「終南山道士」、聚集黃教喇嘛誦經百日、招降紅教喇嘛念咒行
使能「下雪、下雹子並起雷打人」的「札達邪法」 。不過最有趣的或許還屬「陽門陣」
與「陰門陣」。鄭廉《豫變紀略》：

    「(崇禎十五年)時賊(李自成)圍開封，攻甚急，守亦甚嚴。雖張、許之守睢陽，不如
也。砲石如雨，中則糜爛。賊患之，則驅眾婦人，裸而立於城下以厭之，謂之『陰門陣』
。城上之砲皆倒洩而不鳴。城中將吏乃急命諸軍裸立而燃砲，謂之『陽門陣』以破之，賊
之砲石亦倒洩而不鳴。 」


    同時紀錄開封圍城戰的史料《守汴日志》、《大梁守城記》也有相同記載，細節略有
差異：

    「賊驅婦人赤身壕邊，望城上叫罵；城上點大砲，悉倒洩。城上令僧人裸立女墻叫罵
，賊砲亦倒洩。 」

    「賊驅婦女城壕邊，裸而謾，我礮被魘，皆作退勢如反擊者。城上亦驅無賴僧，褫中
衣，以勢指婦人，賊礮亦反魘。乃盡擊其為魘者，盡殲之 。」


    雙方鬥法，既然一方用活色生香的女陰「陰門陣」超自然壓制砲火，另一方自然也放
飛大雕擺下「陽門陣」進行超自然反殺。在《豫變紀略》中還只說命令一般軍士露出調教
，但在另外兩書中則說是由不近女色的僧人裸衣相鬥，或許是看重尚未沾染陰氣的純陽效
果。這並不是李闖起義軍第一次動用陰門陣；崇禎九年起義軍進攻滁州，當時據說也是：

    「賊殺婦女倒埋，露其陰向碟；城上火砲自裂，或不鳴。取廁牏懸碟以壓之，火砲乃
發。 」


    不過這次拿來對抗陰門的並非陽門，而是擦屁股用的小塊木片(「廁牏」)。驅使婦女
裸體抵抗槍砲，並非李闖獨創；17世紀初征剿播州，當時明軍就已經見識過播州土司版本
的陰門陣：

    「(播州)酋用邪術，令婦女數百人排立高處，去衣執箕，向我兵扇簸，而賊鋒甚厲。
我兵即以狗血潑之；廣兵牌手羅一逵滾入陣中，連殺四賊，各賊遂披靡入城。 」


    這裡用來破解陰門陣的則是狗血。值得注意的是以上幾例使用陰門陣的都是反朝廷的
勢力，而朝廷用來破解陰門陣的手法也各各不同，並非非得陽門陣不可。是否中原王朝正
正之師就不屑於運用這些旁門左道呢？也不盡然。清初陳良弼《水師輯要》〈臨陣殺賊〉
一節中就寫道：

    「曾見賊船被追、砲火攻打之時，賊以擄掠女子赤身制厭，對照之鎗砲皆為炸烈。又
如我兵臨戰，口含陰毛，以避鎗之神煞。雖是俗見，亦可知之。」


    這裡的賊應是指清初尚未服屬的海賊勢力，大概也指明鄭水師。而清兵本身也有口含
陰毛避砲的自保之道，可見只要能保命，是否邪門歪道倒屬其次，邪術也能被視為俗見坦
然接受。上述的所有例子幾乎都聚焦於女陰至柔，能制服火砲的至剛至烈，也是施術的重
點。但在同時期的日耳曼卻大相逕庭，作法用的法器看重的不是陰柔，而是陽剛；越剛烈
效果越好，男性的陽剛特質是當法器的基本條件。前文提到的各種作法入藥的屍塊，無一
例外全都要求擷取男人的屍身；屍塊當中特別看重頭部的療效，是因為當時歐洲人認為頭
部是理性與美德匯聚之處，正是男性特質最精華的部分，魔法效果最好。除此之外，其他
人體死亡時的要素也能加強屍塊的藥效或魔力，好比說死得越暴力、越突然，死者越年輕
、越健康，效果越好。而死亡多時曝露在外的屍體能夠充分吸收日月精華，這樣的乾屍作
起法來更是效驗拔群。既然陽剛與否是施法的重點，我們也就不必奇怪許多屍身被偷走的
不僅僅是手指腳趾，往往陽具也被切走；甚至有整個屍體下半身都失竊的例子。因為同樣
的理由，劊子手所用的法刀也被認為富有「療效」。


    與中國更加不同的是，相對於士大夫普遍肯定神道設教的同時鄙視這些個妖法邪術旁
門左道，同時代歐洲的文化界看待法術的使用時卻是意見分歧。對於醫學家來說，他們願
意相信任何實證當中確實有效驗的實踐；但對神學家來說，這些法術與勾結惡魔的巫術實
在沒甚麼區別，本該嚴厲譴責全面禁止。當時許多軍事家的著作也都費一番筆墨特別提及
軍中該禁止這些巫術。不過，由於戰火肆虐的關係，這些個禁令收效不大，即使是官方也
不太願意搭理相關指控──雖然流傳下來的刑案紀錄揭示了這些陽剛魔法的使用，但那些
被審訊的嫌疑犯都是因為其他更重大的罪刑被逮；當他們真的因為施展魔咒被判刑處決時
，往往與他們那些陽性魔法的使用無關。經常是這些被告還沒等法官訊問，就自己招認收
集的男性屍塊什麼來歷有何作用；但一直要到獄吏用刑伺候，將這些犯人屈打成招、承認
他們幹過女巫的勾當或黑魔法時，好比說同惡魔上過床、參加過女巫集會之類(當然，男
女巫參加集會時的交通工具不同；一般認為女巫騎得是鍋叉，而男巫可能騎草叉、長戟或
無頭馬)，法官才會滿意地將他們當作惡魔的爪牙處以極刑。換言之，在審判過程中陽性
特質的魔法基本被忽略，而要將疑犯入罪，得想辦法刑求逼供，叫這些男性囚徒自己承認
懂得會得女性專屬的魔法 。


    隨著18世紀啟蒙思潮的到來，這些一度流行的戰鬥巫術也逐漸銷聲匿跡，從戰場上的
實踐轉變為鄉野奇譚。這一方面是因為許多邦國經過司法改革之後廢除酷刑，也不再任由
死刑犯的屍體腐朽在刑架上，因而大大減少了屍身被竊、被作成法器的機會；另一方面，
常備的雇傭軍逐步取代了流動性大的傭兵，一般男性不再需要隨時準備戰鬥，也就失去了
經常保有武器的動機。即便是貴族當中，刀劍決鬥也逐漸被手槍決鬥取代，雙方比的是決
鬥的勇氣而不再是擊劍的技巧，對刀劍作法便失去意義。而一般人也逐漸忘棄了攜帶武器
表露身份的古老習慣；現在流行用來抬高身價的，是紳士走路時拄的拐棍。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日耳曼/德國士兵不再有採集屍體施展魔法的慣習；這種慣行的興
起與消歇，某種程度來說或許是隨著戰爭與和平的波動一同起落。在美國史上殺美國人最
多的內戰期間，軍中流行採割敵人屍骨作戰利品；有黑奴向軍醫指控南方邦聯的士兵挖開
軍人的墳墓，將人骨串成鍊子、頭骨加工成酒杯。一般認為這是因為軍中有許多德裔士兵
參戰的緣故，這些人的家鄉原本就有從行刑台上割取死人屍骨的習慣，儘管這樣的指控不
一定就是真相的全部──歐陸上收集死囚屍骨充當護符的習俗在英國確實很少見，但英國
人也經常將棉羊、野兔的膝蓋骨、髕骨放在口袋裡或枕頭之下充當護身符，膽子較大的人
就用的是人骨 。而在一戰時期，刀槍不入的魔咒又再度風行於德國士兵之間，儘管考慮
到一戰戰場的殘酷，這種現象絲毫不令人意外；儘管這時候的魔咒不再以人體或屍骨充作
施法的媒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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