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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住在台中北區的眷村。
爸爸是一個管教很嚴格的榮民，
媽媽相對起來溫和許多。

隔壁住著一個獨居的老奶奶。
你說她和藹可親嗎，倒也不至於。
我也看過她尖酸刻薄的一面。

但是在那個動輒被父母打罵的年代。
每次老奶奶看到我一個人在門口哭或者罰站，
她都會邀我進去她家喝飲料。

我喝過老奶奶泡的紅茶、決明子，以及青草茶。
我邊喝的時候她就會要我乖乖聽父母的話，
不要讓父母擔心。
該怎麼說呢，老奶奶對我很好，
也不大會安慰人，可是當我不開心時，
她終究是我身旁的慰藉。


不久後她往生了，
遠方的親屬處理完之後，
她住的地方就空了下來。


奇怪的是，偶爾半夜，她家會開始發出聲響。
最常出現的是大約深夜11點後，
會出現開電視的聲音，
還聽的到轉台的聲音。

可是因為電視沒辦法看，
就會出現很大聲的沙~沙~沙~的聲音
所以我說的轉台的聲音，
就是突然沙沙沙聲消失，
你就知道她正在轉台，
然後又繼續出現。


有一次我躡手躡腳打開家裡的門，
靜悄悄的走出去往老奶奶家看過去。

確實看到全黑的家中，
電視是亮的，出現沒有訊號的畫面。


當我疑惑時，
我的爸爸拍了我肩膀，
對我比一個噓的動作，
示意要我趕快進家門。

總之，父母、甚至周邊鄰居，
都知道老奶奶半夜會看電視。
在那個年代，其實大家都有些害怕。


上了國中我進入了叛逆期。
我們也正準備要搬家。


有次跟父母衝撞後，
我衝出家門到處晃晃，就是不想回家。


然而外面下著雨，
我偷偷的潛入老奶奶的家。


這裡許久沒進來，
空氣也彷彿停在多年前的那一刻。


我躺在木板床發呆，聽著雨聲。


突然，電視打開了。
沙沙聲很大聲。


我有點害怕的起身往客廳看。
那位老奶奶依舊的坐在搖椅上，
電視的光線照著她。

她轉頭看著我，
手伸起來示意要我過去。


我起身走過去，
像過去一樣坐在地上，看著她。

老奶奶給了我一杯飲料，
用著懷念的語氣跟我說喝完氣消了就回家吧，
不要讓父母擔心。

我當下其實愣住了，
畢竟她死去這麼久，
要如何生出紅茶，
死人給的飲料，真的該喝嗎？
但轉念一想，
她都可以看沒插插頭的電視了，
為什麼不能煮紅茶？


我喝了一下，果真是懷念中的紅茶味。
我估溜估溜喝完後，
就抱住老奶奶，頭躺在她的大腿，
眼淚不自覺的流出來。

老奶奶還是看著沒有訊號的電視，
手輕輕的摸著我的頭。
聽著外頭的雨聲。
我在溫暖中緩緩地睡去。




睜開眼後我躺在醫院，
父母憂傷地看著我，
心疼地問我為什麼要做傻事。


後來我才知道我喝的是農藥
根本不是紅茶。


至今20年過去了，
我還是只能以流食的食物進食。
抱歉讓父母更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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