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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寄自 ptt.cc 更新時間: 2022-12-19 12:19:01
看板 marvel
作者 apple5796 (白井天)
標題 [創作] 冬日怪談
時間 Sun Dec 18 11:23:02 2022



一、雪麻雀


    某年冬天時,我曾經在家裡附近的那座靠山的小樹林中迷路過。

    明明是從小到大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那一天也只是工作下班之後,想散散心才走了過
去。一開始也只是在樹林的外圍走走……卻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的,一過了下午五點後
,我就突然不認得眼前的路了。


    因為今天早上才剛下過雪,放眼望去不論哪個方向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連原本應
該能作為標的的樹叢全都覆上了厚厚的積雪……再加上冬天的時候天色又暗得很快。事後
想想或許是因為這麼多因素加在一起,才讓我在去過已經無數次的地方迷了路。


    然而那時的我在小樹林中繞來繞去,始終找不到回去的路……四周越來越暗,我不由
自主地又想起了在網路上看過的那些有關下雪的山的怪談故事──

    像是在山裡的雪地中看見怪東西的事。

    還有跟著家人上山賞雪時,只是轉過頭卻整個人消失不見的事。

    有群學生在下著大雪的天氣中上山露營,卻在一夜之後只留下帳篷,集體失蹤的事。

    ……遭遇雪崩的罹難者,最後在春天雪融時被找到的遺體,卻是令人無法解釋的死狀


    越是回想就越是恐懼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有,時間已經入夜了的關係,就算還記得在這種情況下
最好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每當想停下時,就會隱約感覺到由背後緊盯著自己的某人的視線
……所以我才不敢停下來,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越走越往山裡,一直持續在小樹林中走著


    然而,當眼前終於真正出現「怪異」時──

    我反而忍不住因為那個「怪異」的外型而鬆了一口氣。

※  ※  ※

    看起來就像是某人堆起來的雪人似的。

    還用豆子和枯葉做出了眼睛、鳥喙和翅膀,所以應該是巨大的麻雀雪人。

    那個巨大的麻雀雪人就像是區分「禁止進入的區域」的界碑似的。本來以為只是個「
物體」的東西卻在我接近後突然動了起來──像隻正常的麻雀般抖了抖翅膀,歪了歪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在那一瞬間,我聽見了,彷彿是不太會說話的人,很吃力地一個一個音節模仿著
的聲音。

    聽起來奇怪,在那樣的情況下卻有股讓人不由自主安心下來的魔力似的。
就像是和一個很久很久不見的友人聊著天似的:

    「我是……迷路了,才會到這裡來的。」

    「那麼、我、就送妳、回家吧。」

    這麼說著,巨大的麻雀雪人帶起了路。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在夜裡,四周卻越來越亮。原先被隱藏在黑暗中的路漸漸看
得見了,方才分辨不出來的岔路也能夠清楚想起哪一條是正確的了。

    ……沒過多久,能夠走出小樹林的路就近在眼前了。

    跨越樹林的邊界時,我好像聽見身後有人這麼說著:「這裡是妳還不該來的地方。」

    「這裡是被遺忘之物才會到來的一側,直到那個時候為止……都還不可以到這裡來。


    那是個──很溫柔的,女性的聲音。

※  ※  ※

    我本來還以為麻雀雪人會留在那片小樹林中的,沒想到祂卻一路跟著我回到了家……
到了門外的庭院中就一動不動地站定位了,閉起眼睛就像是在休息似的。

    這麼看起來,就像是個被堆成麻雀形狀的普通雪人似的。

    明天經過的人看到這裡多了這麼大的一個雪人又會有什麼反應呢?明天這個雪人還會
再繼續動起來嗎?祂到底是什麼呢?還有,走出樹林時聽到的那個聲音……會是我的錯覺
嗎?


    內心還有未解開的疑問,但是夜也深了,有了今天的經歷之後我也累了,就想著反正
明天是假日,就明天再來繼續思考這些事吧……簡單的梳洗過後就上了床,進入了夢鄉。

    那一夜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小時候的我,在積了雪的庭院中堆著雪人。那個小小的我堆出了雪人的雛型
後,再用豆子當眼睛,用樹葉做出鳥嘴和翅膀,這麼看起來就和我最喜歡的麻雀一模一樣
了。


    當時的我一定也對自己堆出的麻雀雪人很滿意吧?所以才繞著庭院裡的雪人跑了好幾
圈,開開心心的大笑著:

    「我要叫牠阿雀!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喔!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阿雀的!」

    隔天接近中午時醒來時,還隱約記得夢裡的內容。我急急忙忙衝出門外一看,只見─


    滿天的積雲散去了,這幾天應該不會再下雪了。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中,太陽高高掛
起,久違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但是……

    庭院中的麻雀雪人,也完全融化了。

※  ※  ※

    在那之後我嘗試了好幾次,卻怎麼都堆不出一模一樣的麻雀雪人。
無論怎麼修改,看起來都像是不同的東西。

    那個麻雀雪人……果然終究也變成了,被遺忘之物。





二、墨雪梅

    你聽說過一幅名為「墨雪梅」的水墨畫嗎?

    在靜谷地區一帶長期流傳的怪談中,那是一副會帶來不幸的畫作,也是許多人從小就
被教導了,如果看見了就要極力去破壞的對象。

    既然有了那樣的題名,那幅水墨畫中的作畫對象當然是盛開在雪地上的紅梅花。大朵
大朵地妝點在枝頭上,像是染上了血跡一般,栩栩如生的梅花,在那一帶的人們口中卻是
極為不詳的象徵。


    ──因為每個看見了畫上梅花的人,最後都會離奇的死於非命。

※  ※  ※

    據說過去曾經有個住在靜谷地區的富翁在拍賣會上拍下了那幅畫。

    那位富翁本來就對這一類的怪談嗤之以鼻,會拍下那幅畫也不是想將畫毀掉,只是單
純想用帶著看著雅緻的那幅畫來裝飾家裡,以便向熟人們炫耀自己的格調而已。

    富翁喜滋滋地在家中的客廳掛上了那幅畫。

    從那之後,他更是發現自己家中──就像是被施與了什麼「祝福」似的,肉眼可見的
變得越發「雅緻」起來。

    那些富翁平時明明要透過各種管道,想方設法之後還不一定能夠拿得到的珍貴藝術品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的簡簡單單的都成為了富翁的收藏。運用這些「收藏」來裝飾家中各
處,作為自己財力的展示,這才讓富翁有了自己的家裡的確變得更「雅緻」的錯覺。


    「這哪是什麼不幸之畫,根本是祝福之畫吧?」

    經歷過這件事之後,半信半疑的富翁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再聽信那些與畫相關的怪談
傳聞了。

    然而,富翁卻絕對不可能想到,那些因為「畫」的力量而招來的收藏,同時也為也自
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據說不久後的一天深夜中,有一夥覬覦藏品的盜賊闖入了富翁的家中,並將所有的藏
品洗劫一空。

    而富翁本人則是在攔阻盜賊的過程中,被刀刺入胸口──當場去世。

※  ※  ※

    據說過去曾經有位住在靜谷地區的武士在陰錯陽差中得到了那幅畫。

    熟知「不幸之畫」傳聞的武士原先是打算等到第二天再毀掉那幅畫的,卻在那天夜晚
,因為懷疑「那幅畫真的有著那麼不可思議的力量嗎」,而選擇了與畫共處一室。

    要說武士這一生中最大的心願……因為是某支曾經作為當地望族,如今卻已經沒落的
大家族的後代,武士一直想做件大事,獲取功績來復興整個家族。而那所謂的大事,是要
去討伐盤據在山中的盜賊也好,甚至要去退治那些已經對人們造成困擾的妖魔鬼怪也可以


    而像是為了回應武士內心「想做件大事,就算是退治妖怪也可以」的願望似的,當天
半夜丑時三刻一到,立刻就從畫中湧現出大量的妖怪,硬生生的將武士從半夢半醒間完全
嚇醒了。


    畢竟還是在自己的家中,對畫的力量存疑的武士,終究沒有選擇帶上刀。

    面對為數眾多的妖魔鬼怪,武士也只能先逃再說。他一面逃,一面向著自己的佩刀所
在之處前進著,最後身上已經遍佈著無數傷痕的他終於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轉身奮力對抗
那大量的妖怪。


    直到早晨來臨時,武士才被家人發現他那傷重不治的遺體。遺體僵硬的手中仍舊死死
的握著武士刀,像是與什麼強大的敵人對抗著直到離世似的。

    但明明散落在遺體周遭的,只是幾片梅花的花瓣而已。

※  ※  ※

    過去曾經有位住在靜谷地區的畫師,在寒冬中因為付不出房租而被趕出了自己的住家


    那天正下著大雪,時間越接近夜晚,溫度就降得越低。在這一帶沒有任何自己能夠投
靠的人,自知自己終究會在這一天倒在雪地中凍死的畫師,直視著即將到來的死亡,內心
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事到如今……他內心唯一惦記的,就是他還沒完成的那幅「雪地梅花」的水墨畫了。

    直至今天早上才畫好了梅樹的枝幹而已,只需要再在枝幹上妝點上盛開的紅梅,這幅
畫就能完成了。就只差那麼一點而已──


    畫師很不甘心,就算如今想趁著自己死前完成這幅畫,也會因為氣溫太低,讓好不容
易調和出來的水墨都結冰。然而就這麼不管的話,這幅畫一定會成為綁住死後的自己的執
著。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畫師看著自己的雙手,終於恍恍惚惚的意識到──這裡不是還有嗎
?直到自己畫完這幅畫死去之前,都絕對不會被凍住的畫筆和顏料。

    「就用我自己來……完成這幅畫吧。」

    也不知道是絕望還是期待的,畫師這麼說著,然後咬開了自己的指尖。

    ──那種利用自己的身體、自己死前的「一切」來完成那幅畫的做法。無論是有意或
是無意,最終還是成為了某種對這個世間的「詛咒」。





三、野火

    悠世手中緊緊握著一枚御守,背對著將天際染得一片火紅的夕陽,轉身走進了居酒屋
中。

    事後就連悠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陰錯陽差的走進那間居酒屋裡,明明身上包
括錢包在內什麼東西都沒帶,彷彿冥冥中有股力量推了他一把,讓他掀開了上面寫著「開
運招財」的藍色門簾,伸出手,推開那扇透出昏黃暖光的細木格門。


    他原先也只是懷抱著「算了,都到了這個時候,至少臨走前再去喝一杯吧」的想法,
會不會因此被店主人當成吃霸王餐的犯人而移送法辦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就如他說的:「都走到了這一步,還會管那麼多嗎?」但進了店舖之後,他卻又隱隱
約約感受到了這間居酒屋的異常之處。

    ……這可不是在說居酒屋中的裝潢有多特立獨行喔。和一般的居酒屋相同樣式的木製
吧台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椅子也在桌邊整整齊齊的排好,寫著各式小菜名稱與價格的木牌
也光亮如新,整間店更籠罩在一層令人安心的柔黃光暈之中。


    但是,還是很奇怪。

    眼前明明是與一般居酒屋無異的風景,也明明正值下班時間,這間居酒屋中卻連一個
人都沒有。不只是指來到店中應酬交際的上班族,甚至就連吧台後方,連負責準備小菜、
上菜與收帳的人都沒有。


    ──簡直就像是誤入了某個無人的異界一般。

    正如前面說的,都到了這個地步,要說害怕是一點都沒有的──只要想到自己接下來
要去的是什麼樣的地方,縱使真的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異界也沒什麼大不了了,頂多覺得
有些驚訝而已。


    他只是懊惱的想著:如果真的到了異界,那杯酒不知道喝不喝得成呢?不,說不定反
而能再多喝一點?

    於是自顧自地到吧台後方去找出了啤酒,自顧自地在吧台邊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也不
顧可能只是暫時外出的店主人回來會不會撞見,自顧自地拉開了啤酒罐的拉環一口氣飲下


※  ※  ※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桌上都擺滿了空啤酒罐,他也開始有些醺醺然的時候,悠世感覺
到有個人坐在了他的身邊。

    轉過頭去一看時,正好對上了一雙瞇著笑的雙眼。

    坐在他身邊的是名約莫初中生年紀的少年,膨膨鬆鬆的茶色短髮和淺褐的雙瞳都與人
一種普通又舒爽的感覺。也不是悠世想說──真的和這間籠罩著柔黃光暈的居酒屋很相配
,少年在這裡絲毫沒有違合感,再仔細一看,少年身上還穿著大概是居酒屋制服的鵝黃色
短外掛,外掛上印著似乎在哪裡見過的菱形圖案。


    是在哪裡見過呢……想到這裡,悠世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的抬起右手。一直被緊
緊握在手中的御守因為手汗的緣故已經有些濕潤了,雖然有些破舊,但御守上的圖案,比
對之後的確與少年外掛上的相同──


    「啊,啊,原來大叔也有那個御守啊?是到神社裡去求來的嗎?或是親朋好友幫大叔
求的?」少年笑嘻嘻的問著,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好幾罐啤酒,咕嚕咕嚕的也喝了幾口


    原先他也想提醒少年「未成年不能飲酒」,但想到自己也是在未經同意下擅自享用了
店裡的酒,少年也可能是店裡的員工,最後可能落得對方以一句「大叔你也沒這麼守法吧
?」來回應自己的下場,悠世也只好就這麼算了。


    只是在聽見少年的話後愣了一下,苦笑起來,雙手在吧台上交握把玩著御守,一面回
應著少年的話:

    「……這個御守是撿到的。」

    見少年轉過身來正對著他,似乎對他的描述很有興趣的樣子,也或許是因為到了這個
時候,想著一切都「無所謂」了的同時……還是希望有人能多少聽聽自己的事。在陰錯陽
差之下,悠世與少年聊了起來。


    「我啊,從小就是個失敗者。」

※  ※  ※

    他也不知道擺在面前的啤酒是什麼時候喝完的,在酒精的作用下而開始飄飄然起來的
他,也愈發苦笑著暢所欲言起來。

    把那些平時一直悶在心裡不敢說出來的,幾乎已經因為積累許久而化作盤旋不去的黑
暗的,全部說出來。

    他說起了從小就是失敗者的自己,全身上下毫無任何才能,功課不好,體能也不行,
也沒有很多朋友,在待人接物方面還有點問題,甚至有段時間還很害怕與人接觸。

    但是,就算是因為沒有才能,什麼事也做不好,所以出社會後也一直都是一事無成的
他,還是認真的過著日子,好好的做好上司交待給他的工作,偶爾應同事的邀請去聚會上
小啜幾杯,倒也過得去。而如此平淡的生活產生變化時,則是在不久前。


    ──大概是從悠世自己參加完祖母的喪禮,搭上火車回來的時候開始吧。

    當時的悠世還深深沉浸在祖母的去世所帶來的喪禮中無法自拔。

    在搭著火車返鄉的過程中明明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對,現在想想,那只是因為他還
沒有反應過來而已。在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時,悠世腦中仍然想著──那份報表到底該如
何處理呢?雖然沒什麼才能,處理事情的能力也和其他同事相形失色,他還是想盡全力好
好的做好上司分派下來的事。


    然後,匆匆忙忙的向人事部請了假後,在火車上悠世也只是凝視著窗外不斷飛逝而過
的景色放空的想著:回到老家之後,到底該怎麼向父母說才好。

    悠世的父母其實一直都很反對他從事這份工作,因為知道以悠世的能力,在那樣的工
作環境中所承受的壓力也會比其他人要大上許多,所以當時是希望他在老家那邊的雜貨店
裡幫忙的。


    至少讀寫都會,也能幫著店裡計計帳,時間差不多了,年紀也老大不小了就請熟人介
紹個好對象,組個幸福快樂的家庭──對比悠世如今的快步調,這樣的生活的確悠然閒適
得多。


    但是,無論如何悠世都想試試看。

    想試試看從小一直被其他人說是「沒有才能」的自己,在那樣的環境下到底能做到什
麼程度,想要試著證明自己的能力──

    於是隻身來到了這座城鎮對吧──少年呢喃著,握著啤酒罐的手懶懶地垂了下來。

    在眾家人一大波的反對聲浪中,只有祖母是從頭到尾站在他那邊的。總是說著「想做
什麼,就趁著年輕的時候好好去做」,在守靈的那天晚上,他終於如大夢初醒般,意識到
自己真的再也聽不到鼓勵著自己的聲音,才真正難過起來。


    ──好不像真實發生的事。

    他就這樣維持著既感傷又無法真正哭出來,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回到公寓後。他努
力的讓自己全力投入工作中,想盡力將上司交付給他的企畫案做到最好,想要試著證明自
己做得到──


    果然從頭到尾都是個失敗者。

※  ※  ※

    悠世在一個月前,從人事部的同事那裡得知自己被劃分在裁員名單上。

    然後,在幾天前真的失去了工作。

    很奇怪,在真正被裁員之後,悠世反而沒什麼實感,就和祖母去世的時候一樣,只是
狀況似乎比那個時候還要嚴重許多。

    昨日悠世從表妹打來的一通電話中,得知了父母離婚的消息。在悠世離開家前兩人就
已經偶有摩擦,只是因為顧慮到孩子在而收斂了點,兩人都忍了下來。等到悠世離開家,
能夠自立更生之後,兩人間的關係便加速破裂,也才開始認真的考慮起「離婚」之事。


    掛上電話,悠世也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樣的滋味。

    所有映在眼中的事物突然都變得遙遠起來,所有感受到的外在的一切,全都模糊起來
。處在這樣的一切中,連他都開始對自己的存在質疑起來,好不真實,好不真實,現在,
他是真的站在這裡嗎?


    他失眠了。

    隔天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想回老家去看看,好不容易走到車站之後,卻又猶豫了很
久。

    心裡有個聲音說著:再找工作吧,再試著讓父母重修舊好吧──然而,從小開始就什
麼都做不好的他,對此忽然有了疑問。

    ──真的能做好嗎?

    頭腦並不是很靈光,人際關係也不是很好。長相平庸,也沒有什麼其他擅長的事──
這樣的自己,就算有多努力,真的能做到嗎?

    答案呼之欲出。悠世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也不管周圍的人會不會投以異樣的眼光
,他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跑出了車站,跑過了熟悉的街道。

    悠世就是在那個時候撿到那枚御守的。

    它被遺棄在公寓的樓梯上,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悠世一抬起頭,就立刻看見了那枚
御守。可能是曾經被人帶在身上很長的一段時間,原先漂亮的深藍都褪色成了有些骯髒的
灰藍,色澤明亮的紅線轉為淡赭。御守上印著大概是神祇象徵的菱形圖樣,也近乎大半磨
損。


    看在悠世的眼中,這枚御守的命運竟與他雷同起來:長期被某個人帶在身上,一定也
很努力的想要實現那個人的願望吧?一定也很努力的試著為那個人帶來好運氣吧?是不是
拼命了那麼久始終無法做到那些事,才會被那個人給棄置在這裡……


    ──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啊。

    悠世緊緊握著那枚御守,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  ※  ※

    少年手中的啤酒已經快喝完了。

    或許是聽他說得太入迷的緣故,少年遲遲沒有伸手去拿新的酒。就算是悠世已經停下
敘述的當下,也只是坐著不動。

    未來與少年關係更熟落一點時,悠世還曾經驚訝的問起這件事,那時的少年只是紅著
臉低下頭,辯解似地說著:「是因為店裡賣的酒不能喝太多啦……要是又被老大發現的話
,我會再被唸上整整一個小時的……」。當下的少年卻只是定定凝視著悠世,一雙淺褐的
雙眼瞇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段時間,少年才緩緩的、緩緩的開口:

    「所以,大叔你本來是打算,在喝完這杯酒之後,就要去自殺了吧?」

    我在這裡看了很久,也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少年說。

    「有的人始終都是一帆風順的活著,也有人從人生一開始就滿是挫折;有人每天為了
金錢忙來忙去的,也有人放棄大好的事業和前途,只為了追求自己小時候的夢想。」

    「有人因為某些原因,走到半途就無法再繼續前進了;也有人無論變成了什麼樣子,
都想茍延殘喘的活下去……」

    少年別開了視線。把玩著桌上的空啤酒罐,手指在罐上繞著圈,嘴裡一面小小聲的咕
噥著:

    「老大也說過,每個人都有他的生活方式,或許終究無法得到其他人的理解,但在我
們看來是沒有高低優劣之分的。所以對大叔你的決定,我也不太好說什麼,但是──」

    悠世愣愣地聽少年說著話。

    「……大叔你還是被我們的御守所牽引著,來到這裡了呢,這裡是老大──是在招財
貓大明神大人的神境之內喔。如果大叔你還是決定貫徹原來的決定,我會像老大交待的,
對你說一聲:『辛苦了。』但是反正大叔你現在失業了,我們店裡也正好需要人手……」

    那麼──少年轉過身來,思考著什麼的淺褐雙眼一瞬間瞪得大大的,悠世恍恍惚惚中
,似乎看見少年眼中倒映著像是神社鳥居的東西。


    接著,少年擺出無比認真的表情,伸手從面前拿了罐未開封的啤酒,笑著遞向悠世:

    「大叔,要不要考慮在我們這裡工作?」


————————————————
來點應景的故事,順便點個前置技能(?)
第三則是之前在《鈴鳴》那篇裡出現的居酒屋的相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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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nus: 喝個酒就獲得新工作了!!!1F 12/18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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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nki: 推14F 12/19 01:32
panhoho: 小麻雀QQ15F 12/19 02:03
christian300: 真好看,寫得真好。第一則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時候是16F 12/19 02:40
christian300: 否也創作了很多天真以為永遠記得的東西呢
Aamyoung: 推18F 12/19 09:55
ralfin: 推19F 12/19 10:38
seisai: 推20F 12/19 11:29
minniegc: 最後一個故事好溫暖阿21F 12/19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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