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常常看到一些被記者評論為「這也算藝術嗎？」的藝文新聞，然後後面一堆網友回應「我只覺得這些人很ooxx(無恥、丟臉、愛搞怪、只想出名…之類)」，像昨天這則新聞中的行為藝術類別又是其中最常被這樣評論的。

其實我自己也只能算剛開始接觸哲學美學的學習，但無論如何對一個(自稱)藝術作品批判之前思維活動是不可少的。若大多數人只是僅憑我們自身的經驗--或最常見的，道德標準--瞬間就下了結論，只能說華人世界關於藝術批評，或更基本的批判性思考的養成失敗到不行。造成的結果就是大多數人只能被動地接受被灌輸的價值觀。

題外話，其實光是要論述「藝術應該要符合道德」這個命題就可以長篇大論了，而且還不一定有充足的邏輯上的說服力。原本以為自己認同某個看法，但是仔細讀了很多得到這個結論的推論甚至自己進行推論之後，反而變得不認同這個結論…這種狀況不少啊。

藝術流派眾多，我也沒強到可以把美術史洋洋灑灑流暢分析，但以我目前的瞭解，它們目的大抵上不脫藝術家對某種現象的紀錄、反映或批判，而整個過程也不脫動機、過程、成品與後續影響；而我就是從這些項目來看待一件作品。

關於這則新聞以下是我的看法。行為藝術最常見的手法就是透過激烈的行為/畫面/場景，引發觀眾不曾被激起的思路，讓他們反思已經習慣了的「日常」價值觀；但我認為觀賞一個行為藝術還有一個重點就是：

比方說：『男女平等是互相尊重，這哪叫男女平等』『分明就是宣揚女權至上』『根本無限上綱，矯枉過正』這類型(也是佔大多數)的評論就是根本搞錯重點。包含了死亡意象的場景不代表藝術家就是在宣揚死亡，也可能在反襯生命；包含血腥的行為藝術不代表就在鼓勵暴力行為，也可能是讓觀眾感受痛楚。而同樣地，女性奴役男性的動作不代表這就是他們的目的。三者明明就具有一貫性，但前兩個大多數人都能(至少嘗試)去理解，第三個得到的回饋卻往往非常激烈。當然至於『小題大作』『沒事找事做』這種評論，如果他是真的認為所有藝術家都是沒事找事做那我沒意見--藝術家哲學家本來就整天想東想西，但也別以為他們想的東西都沒路用。但如果認為死亡與流血不是沒事找事但反而認為平權運動是沒事找事個人就覺得很奇怪，兩性平權運動本身就是經由很多流血與死亡從歷史走到現在的。

兩性平權的細節就不談我的看法，牽扯太多，但光從上面這一現象來看，我不得不去想是否真的現在華人世界多數男人與女人的潛意識裡，對"女性奴役男性"這個畫面的反感度超過了流血與死亡的畫面。

前面釐清了成品與目的之別後，再繼續從動機與過程來分析。動機基本上很明顯就是觀查到不平等的現象後主張應該要平等。而過程手段就比較有趣了，比較實際的方法就是直接宣揚現實條件上的改革，然而會這樣做的大都是政治運動，要進行藝術創作就比較會去另想些引人注目的法子。

這四位在過程中採用了男女錯置手法--某個大家日常熟悉到不行的場景，只是裡面男女調換了。有的藝術家的做法是男女衣著互換，有的畫家在古典場景裡把全裸中年美婦換成全裸中年大叔…目的就是要讓看的人覺得這作品裡哪裡讓人渾身不對勁。而這四位可能觀察到某種可以稱之為男性奴役女性的現象，然後性別倒置後加以誇大具體表現，成品就是男人當狗被女人牽著爬；又或者只是對美女犬此一妄想的相反實踐…誰知道，管它的。我的評論是這個做法簡直粗糙到不行！一來這容易讓人聯想到SM的行動不管性別怎麼放置就已經有很大的爭議了焦點太容易模糊；二來影片中表演過程也看不出經過仔細的設計，衣著、肢體動作、場地動線、情境變化等等都很貧乏，很難說服觀眾你們這表演是認真有決心的，別只跪下爬一段舔舔鞋就好啊老大。記得你的成品是提供觀眾反思的引子，引子沒設好觀眾怎麼能有反思呢？

最後的後續影響我也認為成效實在不彰，這面向很多。能區分行為藝術成品與目的之別的觀眾可能就不是非常多，又用這麼這易被模糊焦點的表現法，我認為能激起觀眾反思的效果不好。場景本身就我看來品質就不怎麼樣，認同度也高不起來，特別是離這表演越遠的人把他們當小丑的可能性就越高。二來宣揚理念就一個牌子一段大標語『舉起你道德的鞭子』，其它底下字那麼小不明不白，就沒想到媒體搞不好會扭曲報導嗎？好歹弄個網頁之類的詳細說明白順便放上完整影片吧，光看標題我都迷糊了，中國傳統道德是站在女人這邊的嗎要女人揮道德的鞭子…。

總而言之，我認為這的的確確是行為藝術，而且查了一些資料似乎是要做一系列不同的事件，或許他們有他們的難處吧(比方說身在中國之類…)，規劃與細節都不是很到位，透過第三方傳媒之後造成的影響有限，至於現場觀眾是否有被打動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猜效果可能也不佳。單看這段影片我不能說它是成功的行為藝術。

來段後話，這幾年中國的行為藝術透過媒體傳來台灣後，乍看之下簡直是光怪陸離荒旦離奇，什麼都有，好像這些人想紅一樣。但我的看法是中國那邊河蟹又多又大隻，繪畫音樂文學大家都有得吃(看看艾未未)，可能造成更多藝術家們選擇了最吃不下河蟹的媒材--自己的身體--來進行最激烈的藝術活動；很多這種新聞後來我去追蹤中國那邊的資料，才能一窺這些創作者的部份理念。下一次看到這些行為藝術的時候試著去多瞭解一下吧，把自己帶入那個情景用心去聽創作者想說的話，不但能得到很多很有意思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在這種重複過程持續鍛鍊自己的批判性思維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