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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板 GelingYang
作者 Gelin123 (楊格凌)
標題 【生活在城市】人在北京
時間 2014年02月26日 Wed. PM 05:12:39


  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到處彷彿鋪滿了一張刺眼的白紙,車頂、車身、嬰兒車、帽子、摺傘……無一不白。天氣冷得讓我顫抖,還可能把我行李包裏的熱水瞬間降溫。
  我一邊步向酒店,一邊搓著手,往手上哈氣。一團團白氣從我嘴裏呼呼地噴出來。來北京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裏會冷成這樣子,自己好像身處北極一樣,連走路的姿勢也跟企鵝沒兩樣。
  『小姑娘要去哪?』一名貌似三十歲的男子擋住我的去路,視線在我身體游移著,眼睛也像卡通一樣變成心形圖案了。
  我拉緊衣服,把行李包緊緊抱在前方,戰戰兢兢地說:「我不認識你。」說畢,我便加快腳步,逃離這險境。
  沒料到,他還向我搭訕,我穿著厚厚的外套也能感受到他的肩膀一直靠著我。
  『小姑娘,我保護妳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右手搭在我的右肩上。
  我打算擺脫他的髒手,可是他好像猜透我的心,便使勁抓著我的肩。他是那麼的用力,讓我無法彈動。天啊!我怎麼第一天來這城市就遇到如此不堪的事?
  『放開你的髒手!』在我掙扎的同時,突然一聲呼喝,使我和色鬼都嚇了一大跳。
  我們同時看著那把聲音的主人,一個帶著眼鏡,穿著整齊的西裝,圍上黑色的圍巾的男生站在我們前方,兇巴巴的瞪著我和身旁的男子。
  『你誰啊?』
  我正欲趁色鬼的手稍微放鬆時,狠狠地踩他一腳,可是我還沒抬起腳,我的手臂彷彿被抓住,『她是我女朋友。』
  一名女生首次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先被人搭訕,還被摸手摸腳,然後一個素未謀面的西裝男竟然說她是他的女朋友!我真不知道該作什麼表情。
  『快滾!不然我報警!』西裝男說完,就從衣袋裏掏出電話,假裝撥電話。
  『別別別……算你厲害!我走……我走……』色鬼『哼』了一聲。
  我的心臟終於能正常跳動了,西裝男把手機放回口袋裏,突然我的瀏海被撥了一撥,西裝男溫柔地說:『沒事吧?都叫你妳下機就打給我啊!』
  這是什麼情況?這個西裝男還以為我是他女朋友。難道他認錯人?他還幫我拿行李袋呢。
  我久久不回話,西裝男向我打眼色,彷彿要我編謊言一樣。
  「我……我想給你驚喜啊!」我隨口亂謅。
  他抓起我的手,一邊牽著我走,一邊說:『下次記得告訴我。知道嗎?』
  我「喔」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問:「我們要裝到什麼時候?」
  『直到他消失。』他也降低聲線,『他還跟蹤著我們。』
  我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回頭瞄了一眼,果然遇到我跟色鬼四目相投的那一刻,他還虛心地東張西望。
  西裝男果然料事如神。
  唉,如果不是弟弟病倒,我也不會特意從海南來到這裏,還要遇到這些事。
  我們走到另一條街後,把行李袋交給我,說:『下次小心。不要被佔便宜。』
  我接過行李袋,同時也放開另一隻牽著他的手,簡單地說:「謝謝,我會的。」
  『欸,這是我的卡片。』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小卡,說:『遇到什麼事就打給我吧。』
  接過他的卡片,細讀之下,真教我目瞪口呆。
  這傢伙叫藍羽凌,竟然是某唱片公司的監製!畢竟於西樂學院鋼琴演奏級,曾獲邀參加國際鋼琴獨奏,更因脫穎而出而奪得全場冠軍!
  天啊,看他的樣子完全不像是音樂家。
  『妳叫什麼名字?』他問我。
  「你叫我midnight吧,或是阿晨。」
  『midnight?凌晨?』
  我點點頭。
  『好特別的名字。』他說。
  「你比較特別,年紀輕輕已經是唱片公司的監製了。剛才真是失敬了。」
  他抓抓頭,笑著說:『不年輕了,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我笑而不語。
  『妳第一次來這裏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說:「人生路不熟,加上天氣寒冷,讓我不懂往哪躲。」
  『妳不是要去酒店嗎?』
  「你怎麼知道?」我驚呼。
  他整理一下外套,說:『我們不要在這裏挨冷了,進去喝熱咖啡吧。』
  我看了看身後,二話不說地直逕咖啡店。
  『現在是聖誕節假期,很多人來這裏遊玩,附近的酒店幾乎客滿了……』
  他說到這裏,我忍不住放下咖啡杯,打斷他:「酒店客滿?那我豈不是要露宿街頭?」
  語畢,我重新捧起咖啡杯,一口一口地喝。
  『不需露宿街頭的,來我家住吧。』
  聽到這句話,我被咖啡噎住,「你……你家?」
  『喔不,我的家是音樂工房。』他說完就掏出一張臉巾給我。
  「謝謝。」我接過臉巾,剛剛在他面前出洋相,真是顏面盡丟。
  『妳喜歡唱歌嗎?』
  我可是那種唱生日歌也會被口水噎住的人。
  『那妳喜歡什麼?』
  「寫小說。」
  他似乎對我的答案很驚奇,『喔?妳寫小說的?』
  我點點頭,「那你除了唱歌之外,還喜歡什麼?」
  『看小說。』他不假思索地說。
  「你喜歡哪個作家?」
  他興奮地說:『我喜歡筆名是『楊糖糖』的作家!妳認識她嗎?』
  楊糖糖?那不是我嗎?天啊,難道面前的唱片公司監製是我的粉絲?
  可是我承認自己寫的小說不太好,修飾的字詞不多。有一次我把稿件交給編輯前,我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不看還好,看了嚇了自己一大跳。怎麼我會寫出這樣的文章來?我很懷疑自己有沒有吃錯藥,很懷疑這篇文是不是自己親手打的,我的讀者會很懷疑我是不是精神分裂,寫出這些怪東西來。最後我只好硬著頭皮傳給編輯,之後我朋友買了我的書之後,他問我是不是真的放棄寫作生涯,唉,悲哀啊……
  『她的小說很好看的!當中有很多讓人反思的句子。與其說她寫愛情小說,不如說她在鼓勵每個讀者。我推薦她的書給妳吧!』
  我哭笑不得,除了編輯之外,他是第二個人讚賞我的作品,原來它在他眼中是那麼美好……
  「剛才你救了我,謝謝你。」我說。
  他揮了揮手,笑著說:『不用謝,我只是拔刀相助罷了。』
  然後一片死寂。
  外頭還下著雪。我在電視上看見下雪的情景後,多麼渴望親眼接觸雪……
  就在此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弟弟傳給我的短訊:『姐,下機了打給我。』
  糟糕!我竟然忘了!
  我馬上撥弟弟的電話,『嘟』了好久,弟弟才接起電話,懶洋洋地說:『姐,妳在哪裏?』
  弟弟的聲音真的很虛弱,儘管我喝了熱咖啡,我的心不禁涼了一半。
  「嗯,下機不久。弟弟,你在醫院還好嗎?」我忍著淚水。
  偶爾聽到嘈雜的聲音,應該是信號不強吧。
  羽凌用手指指向洗手間的牌,像是說『我去洗手間』,我點點頭。
  弟弟咳嗽了幾聲,說:『還好,姐什麼時候才探望弟弟?』
  「我等一下去看你。記得多喝水,多休息啊!」
  我跟弟弟聊到羽凌坐在我面前,掛線之後,他問我:『有要緊的事?』
  我握著電話,鎮定地說:「我現在想去醫院探望弟弟。」
  『那我載妳去吧。』
  「不用麻煩你了,你幫了我……」
  『沒事,走吧。』

  「請問凌夜在哪一間病房?」我問了問接待處的小姐。
  『妳認識凌夜?』他驚奇地問我。
  怎麼可能不認識?他是我親弟弟咧。
  我極度討厭來到充滿酒精味的醫院,那種味道簡直讓我有噁心的感覺。如果不是弟弟病倒,我怎樣也不會來醫院。
  接待處的小姐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之後,眼睛在電腦螢幕看了好幾秒,然後皺了皺眉頭,抬起頭對我說:『這裏沒有病人叫『凌夜』。』
  What?不可能!弟弟給我的地址沒有錯的,我十分肯定。
  『那可以幫我們找一下他嗎?』羽凌說。
  她『嗯』了一聲,又在電腦螢幕上游移著,過了半晌,她說:『不好意思。這個市的醫院都沒有他入住醫院的紀錄。』
  我不禁呆住了。
  『謝謝。』羽凌替我向她道謝。
  事有蹺蹊。
  剛才弟弟跟我聊電話的時候,我隱約聽到刀叉打架的聲音,還有一陣微微的歡呼聲,他身處的地方應該不像醫院。
  他也根本不在醫院。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羽凌問我。
  我嘆了一口氣,洩氣地說:「我也不知道,只好去他家看看。」

  咯咯咯。
  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我敲響了弟弟家的木門。
  「凌夜!你在裏面麼?」我幾乎親吻著鐵門,使勁地叫。
  敲到手指關節快麻痺了,還是沒有人應門。
  『欸,妳看那邊!』羽凌指向窗口。
  咦?有一張字條。
  『姐姐,如果妳看見這張便條,就來聖瑪娜酒店吧。弟弟』
  羽凌看了看我手上的紙條,說:『聖瑪娜酒店?我聽說今晚那裏有個大派對!』
  「大派對?」我疑惑,「然後呢?」
  『說不定那個派對妳是主角哩!』
  「可笑。我弟弟才不會那麼無聊。」我搖搖頭。
  『啊!』
  「怎麼了?」
  『那個派對好像是叫『楊糖糖迎歡會』!我今晚一定要出席!』他拍手歡呼。
  我的迎歡會?不會吧?我在做夢?
  「喂,打我一下。」我說。
  他瞪大雙眼,『打妳臉?』
  「快點!」
  他好像稍微用力地打我,可不足以讓我分清現實和夢境。
  「大力一點!」
  啪!
  「我叫你打我,你怎麼摑我了?」我生氣了。
  他雙手合十,不斷道歉。
  我右手揉著熱呼呼的臉頰,左手的行李袋彷彿愈來愈重了。

  人生有很多第一次,我第一次來到北京,第一次親吻雪,第一次被人搭訕,第一次遇見唱片公司的監製,第一次來到北京的酒店,喔不,是第一次來到半隻蟑螂也沒有的酒店。
  「你確定是這裏嗎?」
  我們站在聖瑪娜酒店門口,裏面空無一人。
  羽凌抬起頭說:『是啊,招牌也寫著『聖瑪娜酒店』。』
  乍然一群人湧出來,歡呼道:『生日快樂!』
  羽凌和我同時嚇了一跳。
  弟弟、朋友、出版社的編輯等等都在!
  這是什麼情況?
  『今天是妳的生日?』羽凌詫異地問我。
  我尷尬地點點頭。
  『原來糖糖跟我同月同日生的!』他驚奇地輕呼。
  「真的?生日快樂啊!」
  『生日快樂。』
  我們倆互相祝福的同時,酒店裏面傳出生日歌……
  『姐姐!』弟弟從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日蛋糕走到我面前。
  他臉上一絲病態也沒有,相反,他臉色紅潤。
  「臭小子!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咦?藍先生!』他忽略我說的話,『你怎麼也在這裏?啊對了!今天也是你生日啊!生日快樂!』
  『呵呵,謝謝!』羽凌笑著說。
  『原來妳是小夜的姐姐啊!』羽凌對著我說。
  我嘿嘿地說:「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咧!」
  『小夜?朋友?哈哈是的,他最近在我的唱片公司出唱片。』
  我知道弟弟出唱片,可我萬萬也想不到他竟然跟羽凌合作!

  『許願吧!』弟弟關上燈後說。
  我和羽凌同時閉上眼睛。
  這次是我自出娘胎以來,最盛大的生日會。
  張開眼睛後,我對羽凌說:「一起吹蠟燭吧!」
  『什麼?妳才是主角啊!』他竟然拒絕我。
  「不要婆媽,來,一、二、三……」
  全場漆黑一片。
  『喀嚓』一聲,眼前出現了一下閃光。
  『妳剛才許了什麼願?』羽凌問我。
  「第一個願望,希望弟弟不要再耍我。」我怒瞪弟弟。
  『我哪敢耍妳?只是想給妳驚喜嘛!』弟弟抗議。
  我哈哈大笑,「第二個願望,希望我身邊的所有人健健康康。第三個願望……」
  『慢著!』羽凌阻止我,『第三個願望說了就不靈驗了!』
  「我沒打算說出來。」我吐了吐舌頭,「那你許了什麼願望?」
  他神秘地笑,『第一個願望,希望楊糖糖多出書。』
  我笑得合不攏嘴。
  『第二個願望,』他看了我一下,『希望楊糖糖快高長大。』
  我馬上轉了表情,大吼:「你在說我矮嗎?我現在起碼有一米七!」
  他大笑,『開玩笑的。』

  看著一團糟的客廳,滿地都是雜誌、書本、毛巾……
  我不禁眉頭一蹙,說:「弟弟,你的家好亂!」
  弟弟走進廚房,說:『嘿嘿,我第一下去收拾。』
  「弟啊,」我步向廚房,問正在炒菜的弟弟:「剛才吃了那麼多,還要吃飯啊?」
  『姐,妳多久沒吃我煮的菜了?』他嘟著嘴問我。
  我想了半晌才說:「我好像從沒吃過你煮的菜吧?」
  『那你要嚐嚐我的手藝了。嘿嘿!』
  「是廚藝!」
  『姐,』他夾著一塊貌似豬肉的物體,『來,啊~』
  我吃了一口,還沒把它粉身碎骨我就吐了它出來,「臭弟弟!你拿姐姐當『白老鼠』喔?好醎!」
  『啊……』弟弟拍了拍他的額角,『難道我把鹽和糖調換了……』
  我差點暈倒。
  『叮噹!』客廳響起了門鈴聲。
  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會是誰來找我們呢?
  「我去開門。」我說。
  就在我費力地解除了幾道防盜鎖,打開木門和鐵門之後,往外一看……
  竟然是藍羽凌。
  在幾秒的時間裏,我一點反應都沒有。
  『嗨。』他向我招手。
  我勉強掀起一個笑容,問他:「你怎麼來了?」
  這時弟弟從廚房端菜出來,看見羽凌就手舞足蹈,『凌哥哥!來來來,進來吧,坐下!』
  弟弟把羽凌拉進屋子裏,把他按坐在沙發上,端給他一杯白開水。
  羽凌在公事包裏掏出一本書,放在我手上。
  《淚灑摩天輪》。
  我好奇地問:「你怎麼把我寫的書送給我?」
  『什麼送給妳?我想妳幫我簽名。』
  我對他豪爽地笑,「可以啊!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
  我看了手上的書好一會兒,「你要我在裏面寫血書?」
  他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馬上在公事包裏給我一支筆。我在內頁的空白處簽下那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這不是重點。
  我把書合上,雙手奉還給他,他回了我一句『謝謝』。
  這也不是重點。
  我在暗爽自己的書被唱片公司的監製買下的同時,我也為自己的成果感到自豪。這還不是重點,對不起,我要開始說重點了。
  我一直傻笑點頭的時候,忘了把筆蓋上,結果我站起來的時候,外套被一些東西卡到,手上的筆『啪』的一聲掉在雜誌上。
  那可不是普通的筆,是某名牌公司出產的鋼筆,因為我都是用這牌子的筆工作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七手八腳地把筆在雜誌堆中撿起來。
  『沒事沒事。』他展顏一笑。
  我不好意思地把筆撿起來,小心翼翼地蓋上筆蓋,物歸原主。
  這麼簡單的步驟,我的手卻每一秒都像地震一樣。

  『來吃飯吧!』弟弟端上幾道菜。
  我和羽凌坐在飯椅上,準備受刑。
  「你小心一點。他可當我們是『白老鼠』。」我斜著身子告訴羽凌。
  我定睛地看了那條死魚,然後拿起筷子,向死魚施暴。
  魚上頭滿滿蓋上一層紅色的醬,我不會天真到以為那是蕃茄醬。
  我夾起一片魚肉,在弟弟充滿笑意的眼神中吃下肚。
  辣到頭皮發麻,感覺突然變成岳飛,已經怒髮衝冠了。
  「凌夜!你……你謀殺親姐……」
  這道菜既麻又辣,實在太黯然、太銷魂了。
  『姐姐,妳哭了?』弟弟問。
  「第一次嚐……弟弟的……廚藝……」我擦了擦眼角,「實在令我感傷……」
  弟弟和羽凌捧腹大笑。
  『姐,妳會回去海南嗎?』弟弟問哭了幾行淚的我。
  『海……海……海南?』羽凌有點結巴。
  『是海南,不是海海海南。』弟弟笑得很開心,『就一個海。』
  我噎住了。
  「我呀算溜賊這里。」我說。
  『姐,妳說啥?』
  我想我已經辣到臨表涕泣,不知所云了。
  「我打算留在這裏。」我好不容易才止著淚。
  『為什麼?』兩個大男人異口同聲地問。
  「幹嘛?」我擦了擦嘴巴,「你們想我走啊?」
  弟弟使勁地搖頭,羽凌狂說不是不是。
  「我在這裏找靈感啊!」我說。
  『妳下一部作品叫什麼?』弟弟問我。
  「《生活在城市》。」
  『那你覺得北京人怎麼樣?』羽凌問。
  我看了看羽凌,回道:「好像你一樣,很熱情。」

  第二天早上,弟弟去了羽凌的音樂工房練習,家中只有我一個人。
  我換好衣服,梳理頭髮,穿上一對靴子,外面還下著大雪呢!
  下了樓梯,步入家附近的一間珍珠奶茶店。
  冬天還喝珍珠奶茶,有毛病。
  在我踏進店的那一刻,我必須讚嘆這店的設計。
  珍珠奶茶店具有古色古香的風格,在暗暗的燈光下享受,令人有一種陶醉的感覺,若兩人同行,更有一種浪漫的氣氛。若一家幾口光顧,必能共眾天倫之樂。
  實在令我回味,還讓我想起海南的珍珠奶茶……
  『小姑娘想要什麼?』一位有北京腔調的女待應招待我。
  我不太熟悉這裏的小食,連有哪款的珍珠奶茶也不曉得呢!
  「呃……芒果珍珠奶茶。」我隨口胡謅。
  『好的。請坐。』
  我坐在一對情侶的旁邊,靜靜等待我的『芒果珍珠奶茶』。等不到一分鐘,就忍不住從包裏拿出我的小說來看。
  唉,愈看愈覺得自己的文筆愈來愈糟糕。
  『咦?妳是糖糖的粉絲?』旁邊的女生驚呼。
  「啊……不是……」
  『糖糖的書很好看!』她的男朋友說。
  『慢著!妳不就是楊糖糖嗎?』坐在另一張餐桌的老人大聲說。
  哇,連老人也看我的書……我心中暗喜。
  話音剛落,全店的顧客都『唰』地把視線對準了我,我只好靦腆地笑。
  下一秒我簡直想逃,他們在包裏也拿出我的幾部小說,紛紛往我這邊撲來,遞上筆要我簽名。
  如果我不帶小說出門,那該多好。
  但是也有人認得我就是楊糖糖,楊糖糖就是我。
  如果我不出門,那多好……
  其實北京的人真的很熱情,聽說這店裏締造了很多情侶,也種下友誼的種子。
  看著店裏一對又一對的情侶,老有說有笑,而我卻是單獨的……
  這時,有一名男子拿著珍珠奶茶坐下來,他跟一個人好相似喔……
  『嗨!妳好嗎?』我對面的男子開腔。
  我說了,北京人很熱情。
  所以他熱情到我的答案比他的問題還短。
  「好。」我勉強擠起笑容。
  該死,我的奶茶怎麼那麼久還沒到?
  『妳在等人嗎?』他問我。
  如果有的話還不阻止你坐我對面嗎?
  「沒有。」我最後還是答了。
  『那我們聊聊了解對方好嗎?』
  他想撒下友情的種子,然後開出愛情花嗎?
  我偷偷地從包裏按播放音樂的鈴聲,假裝有人打電話給我。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我對男子說。
  「喂?」我按下停止鍵,然後關掉屏幕,把手機放在耳邊,視線在店裏慢慢掃視著,避開他的視線。
  「啊,我在珍奶茶店啊!」我假猩猩地向『對方』說話。
  那人還很有耐心地等我聊完電話,喝著幾口奶茶,細細咀嚼黑黑的珍珠。
  「什麼?」我假裝驚訝,「你要過來?不用啦,我去音樂工房吧!」
  這個時候,我十分鐘前點的芒果珍珠奶茶終於來到我面前。我拿起膠瓶,原來是熱的珍珠奶茶。好暖。
  坐在我對面的那個人好像有點不耐煩了,皺著眉頭,喝完整杯珍珠奶茶時我還再聊電話。
  其實我會不會太冷淡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呢?偏偏要做這個無聊的舉動。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掛了電話,對他說。
  他似乎很失望,不過瞬間就擠起笑容,說:『那改天再聊吧!』
  說完他就在衣袋裏拿出小小的卡片,遞給我。我連忙接過,放在我的口袋,然後匆匆拿著我的芒果珍珠奶茶去結帳,步出店外,逃之夭夭。
  好險,還好我靈機一閃,想出一個好辦法來脫險。
  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我,甚少會遇到剛才的處境,雖然我在小說裏有這個畫面,但我是專門寫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不是我不願交朋友,而是我不習慣太熱情,就像我不習慣下雪。

  一步出珍珠奶茶店,就想朝音樂工房的方向走去。可是我連音樂工房在哪也不知道呢!
  唉,沒地方去了。
  天氣實在很冷,我把手放在外套的口袋裏,避免直接接觸徹骨的寒風,我的手背被一件尖銳的東西刺到,我拿出來看看,原來是剛才那名男子給我的卡片。
  又是姓藍,又是唱片公司,又是在西樂學院畢業!
  我萬萬料不到這麼熱情的人竟然是音樂家。
  難道他是羽凌的哥哥或是弟弟?

  『姐,妳真的打算不回海南了嗎?』弟弟下班後打電話給我。
  我點了點頭,才發現弟弟是看不到我的動作,說:「是啊,這裏的人很熱情啊!」
  『我也是這樣想。』弟弟說。
  「你知道嗎?剛少我去逛街的時候,很多人都很有禮貌!不像海南那裏一樣,商場沸反盈天的!」
  『嘿嘿,那妳剛說的熱情是怎樣的?』
  腦中播出在珍珠奶茶店裏的那一幕……
  「唉,不要提了,悲哀。」
  弟弟打了個哈哈,問我:『妳剛才是不是去了珍珠奶茶店?』
  「你怎麼知道!」我驚呼。
  『那裏的人是不是太熱情了?尤其那姓藍的。』
  「你不是跟蹤我了?怎麼知道我跟誰聊天?」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藍天凌告訴我的。』弟弟說。
  「藍……藍天凌?」
  『嘿嘿,妳不知道藍羽凌的弟弟是天凌嗎?』
  我聽見零錢掉落的聲音。
  「他找我幹嘛?」
  弟弟呵呵地笑了兩聲,『天凌想妳加入音樂工房啊。』
  「不要鬧了,我唱歌會走音的,還會被口水噎住咧!」
  『哎唷,試音罷了嘛。就當是幫忙囉!』
  「還怕愈幫愈忙哩!」我堅拒。
  弟弟『啐』了一聲,『姐啊!妳就當在找靈感啦!』
  「我打算拿你當小說主角啊!說一個男生在北京唱歌,雖然失敗過無數次,可是因為他有毅力,最後被唱片公司邀請去簽合共……」我愈說愈興奮。
  『妳不要亂來啊!』弟弟大吼。
  「我這個寂寂無名的作家專門寫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反正作者是我,我愛怎麼寫就怎麼寫。」
  跟弟弟亂扯了幾句之後,我就掛下電話,搖起了筆桿子。

  心情有好壞,有些人表面上很快樂,但內心就像苦瓜。熱情也一樣啊,表面上很想跟你相處,可是誰知道他有沒有打你主意呢?
  『智商』是矛,『智慧』是盾,兩者是迎向人生戰場的重要裝備。即使生活在一個眾所周知的熱情城市,也需要多加注意,這個世上並沒有毫無邪念的人。
  在這個城市,沒有人需要拿掉偽裝的眼鏡,沒有人需要脫下文明的鞋子,只需回歸生活調色盤裏最簡單的原色,才能活得真摰,活得有力量。

  『哇,妳在寫哲理小說?』
  我轉過頭,只見羽凌瞪大眼睛驚奇的樣子。
  「沒有啊。」我放下筆,伸了一個懶腰,「我在寫自己在北京的趣事呢!雖然這不是個好構思……」
  『但好構思往往令人頭痛。給我看看。』他說完就拿起我的小說稿細讀一番。
  『妳寫了那麼多,不疲勞嗎?』
  「做一件事,你所得到的是功勞,那是你的智慧;若得到的是苦勞,那是你的平凡;若你得到的是疲勞,那只顯露出你的庸碌。」
  『怎麼妳沒把這些句子寫上去?』他失望地搖搖頭。
  「故事裏突出的是在北京的生活,而不是廢話。」
  『可是你一萬字裏有九千字是廢話……』
  我瞪了他一眼。
  『看起來妳的頭不痛。』他語帶諷刺地說。
  「真實生活已經是一個好構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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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Gelin123 時間: 2014-02-26 17: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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