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單獨照顧爺爺奶奶約莫快10年了，
因為我在外地工作，
所以維持每週南下回去一次，每次兩天，
生活就是上班-休假（回老家）-北上（上班）-休假（回老家）這樣持續著。

我爸因為欠債在外不處理，還有些違法的事，被我爺爺趕出去；
我叔叔長期在台北，大月2-3個月南下回家一次。
姑姑住在附近，距離爺爺奶奶家約莫10分鐘的車程。

本來還有個跟我爺爺奶奶住一起的親弟，
但跟爺爺藉口借錢而還不出來後，
在某天突然離家出走，不再回家
這件事對我爺爺奶奶打擊很大，
後來，我弟是跟已經跟我爸離婚的我媽住一起。


後來回想，
其實爺爺出事到過世時間很緊湊，
約莫2個月內就過世了。

出事那天，
我在老家，
那天我預計的行程是：
早上：騎車載著奶奶去做幾週前已排好的胸腔電腦斷層掃描；
下午：去醫院幫爺爺換藥。

爺爺雖然有帕金森症，
但還不到失智的狀態，就是活動上不方便，
需要仰賴助行器。（然後被我禁止騎機車外出，為了這個跟我吵很久）。）
上週帶爺爺去看了老人整合門診，
因為帕金森症的關係，爺爺有睡眠障礙問題，
醫生開了非常輕劑量的安眠藥，
但爺爺吃了，連白天都昏昏欲睡，
所以我打算下午去找醫生換藥！

出門前，再三跟爺爺講說，我跟奶奶要出門，
也再三確定他沒有想要去上廁所，
想扶他回房間睡覺，他偏要坐在椅子上睡...
一直再三交代他：要起來、走路上廁所等，務必都一定要拿著助行器！
他也點頭說好，然後叫我們快快出門。

出門前，突然有個想法從我腦中一閃而過，
我寫了幾張有我手機號碼的便條紙，
分給4、5個鄰居，
請她們，萬一爺爺有事打給我！
陪奶奶到醫院的路上，
奶奶還問我，幹嘛把電話號碼分給鄰居？
我說，就只是一個念頭閃過，有備無患啦！

但，快10年來，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彷彿有人催著我一定要做這件事。

就在奶奶的電腦斷層掃描做完，等她沒那麼暈眩，
我們就要回家時，我就接到了鄰居的電話，告知我爺爺跌倒了，人半昏迷，嘴裡一直唸著
我的名字。


因為奶奶還有暈眩感，
所以我請認識的計程車司機來載她，
我先騎車回家！
回到家，就看到爺爺躺在地上，嘴裡一直叫我的名字。
確認他呼吸心跳略快、意識正常、沒有開放性外傷、身上沒有血漬，打了119後，我才敢
輕輕推了我爺爺左手臂幾下。
他一下就拉著我的手，一邊叫我的名字，一邊說右胸口很痛。
因為他是倒在客廳的木頭椅子扶手旁，所以我有點懷疑他是肋骨斷了，
但有沒有內出血，還是得送到醫院才知道。

後來到了急診室,
確認肋骨3、4、5斷裂，無其他合併內傷，
但爺爺因為血氧濃度過低，
三小時後就昏迷直接進呼吸照護病房.

在呼吸照護病房每天我們都會去看他，
他都是昏迷狀態，
但我們都在他耳邊說話，
他有重聽，我不太確定他能不能聽到。

在呼吸照護病房住了約10天，期間發出的三次的病危通知，
因為爺爺有跟我說過，他不要被急救，
跟叔叔和奶奶討論了一下後，
我們就簽了放棄急救同意書，
後來確認爺爺能自主呼吸就轉一般病房，觀察滿24小時就回家了。

回家後因為照護有問題，
請了外勞，爺爺不喜歡，
呼吸會痛，爺爺整天整晚大鬧，
我跟叔叔、外勞都被折騰得很累，
然後翻身也有問題（爺爺很胖），
我們徵得爺爺同意，先讓他住進安養中心，
直到他可以自行走路、就立刻帶回家。
他想了一小時後，就說好，但一直要我們保證一定要帶他回家！

住進安養中心後，
我回台中上班，公司當時讓我請了家照假10天；
叔叔跟奶奶每天早晚都去陪爺爺1小時左右。
其中我回去的那禮拜也是每天都去看他，
看他想吃什麼就帶去，
除了食慾不太好外，氣色都還行，也會指定要我帶什麼吃的過去給他。
物理治療時也說，依爺爺的復健情況，大約過年前就可以回家了。

爺爺住進安養中心約莫20天後，
我在台中，
當天晚上10點左右，
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因爲我有二尖瓣脫垂，所以也沒想太多，直接拿出藥物吃，
但吃了藥，一直到睡前，我的呼吸困難並沒有比較好轉，心跳一直80-90下之間來回（正
常人是60-100下，我只要超過75就會不舒服，會喘），
先生一度要送我去急診，
但被我拒絕了，
因為我家這邊的醫院水準讓我不是很放心...（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習慣睡前手機開震動，沒到起床時間被吵醒，我會爆炸。
但那天睡前，
據我老公的視角敘述：我盯著手機很久，突然轉頭跟他說我要把鈴聲開大聲一點！
然後我就睡著了。

但是，我只有對那句「我要把鈴聲開大聲一點！」有印象，其餘都沒有印象。

到了凌晨2點半，
我的手機響了，
不知為何，當時心裡第一個想法是「糟了！出事了！」
看到來電的是我叔叔，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妳冷靜點聽我說...」
我直接回他「阿公過世了，對不對！」
電話那端的叔叔嚇到，連忙問我怎麼知道？
他說，從前一晚10點多開始（跟我開始覺得呼吸困難的時間點一樣），爺爺開始呼吸困難
，安養中心的護理師每30分鐘都去看他，
視狀況，依照醫囑用藥。
0200看了一次，0230再去看就沒有呼吸心跳了。
送院後，
第一順位聯絡人的姑姑聯絡不到，
才聯絡當天剛回到台北的叔叔。
當下我立馬搭計程車南下，
在計程車上我還沒有什麼感覺，
一直到醫院，看到爺爺的遺體才崩潰大哭。
那個時候我很自責，
自責為何要讓爺爺去安養中心，
他過世時一定很孤單很寂寞...
我撲在他的遺體上一直說對不起...
我困在這種自責裡大約半年的時間才走出...

後來喪事處理過程也很妙，
只要遇到有要擲筊的事，
一定都是我擲才有聖筊，
師父、奶奶、叔叔擲都是陰筊，
處理喪事的師父知道我是嫁出女，
再重複了10幾遍的陰筊下，才叫我擲，
一擲就是聖筊，沒有第二句話！

爺爺離開對我的打擊很大，
喪事辦完前，都沒有夢到爺爺，
直到全部告一段落，
我才夢到爺爺四次。
第一次是爺爺帶我去看他收到我們燒給他的房子，
跟我展示，他把房子改裝的狀況，
嗯，果然很有他的風格...
第二次是來到同樣一棟房子，
但不是參觀室內裝潢，
而是看到他在外面跟一男一女在坐著聊天，
那一男一女，
我直覺就認出是20年前過逝的曾祖母和3年多前過世的二叔公。
第三次是寒流來的時候，
在夢境裡，我直覺知道他剛洗完熱水澡，
他還跟我說洗完熱水澡很舒服～
天氣變冷了，要記得穿暖和一點，
當時看到他穿長袖在那扇子搧風，
我還唸他「你才剛洗完澡就搧扇子，才要小心著涼！」
第四次是清明節當天
我還在想著今年會忙到沒時間出國的時候...
當晚，我就夢到自己突然在機艙內，
看那個佈置應該是商務艙。
轉頭就看到爺爺在我身旁，
他笑笑地說「我帶你出國玩吧！」
爺爺在世前，明明節儉到捨不得出國的！
現在想來還是覺得鼻子酸酸的...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83.145.153
※ 文章代碼(AID): #1SjNMaQ4 (marvel)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55396004.A.68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