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甲進士和二甲進士的官運差很多。應該說，即使是二甲進士裡面，官運也有
三六九等的。平均來講，名列二甲前半段的進士，其官運會比二甲後半段與三
甲進士好非常非常多。

明、清科舉制度的順序大致是這樣的：進入士大夫階層的最低門檻是要取得秀
才資格。取得秀才資格的管道很多，主要是要先應童生試。童生試一般包括「
縣試」、「府試」和「院試」三級。縣試可想而知就是由知縣來主持，府試是
由知府主持，而院試則是由該省的學政（相當於省教育廳廳長）出差到府縣來
監督主持。通過這三級才算是取得了一個秀才的資格。但是秀才資格並不是永
久的，必須定期到府城參加學習，所以秀才又稱為「生員」。然後每兩、三年
要參加由學政主持的「歲考」。如果歲考表現太爛，很可能會被褫奪生員資格
，又回到一品老百姓的地位。

進了學的秀才可以應「鄉試」，也就是以一省為單位（有的省份會併省考試，
例如安徽和江蘇合併在江寧進行鄉試），取得舉人的資格。有了舉人資格才能
夠進京應「會試」，也就是禮部舉辦的中央考試。形式上會試及第，取得的只
是貢士的資格，還未被授予進士。要取得進士資格，必須通過皇帝親自主持的
「殿試」。殿試之後才談得上一甲、二甲、三甲。但明清的慣例是，只要會試
通過就不會被黜落，殿試只是決定名次而已。所以實務上只要會試一通過就算
是進士了。但也有極少數人會試及第卻因故無法參加殿試，而以舉人貢士的資
格終其一生的。

但是殿試不是科舉的最後一關。最後一關叫做「朝考」，是在殿試傳臚（公佈
三甲與名次排序）以後過三天，由皇帝在保和殿再做一次考試。這次考試決定
哪些二、三甲進士可以改「庶吉士」。朝考的考試內容不是八股文，而是詩、
賦、奏議、策論之類的東西。一甲進士已經直接授予翰林院的官職，所以不必
跟二、三甲進士一起參加朝考。

絕大多數狀況下，庶吉士資格還是會取中那些二甲前半段的進士。但也不是沒
有翻盤的可能性；有時候也會有二甲名列前茅的人在朝考上栽跟斗的，有時候
也有三甲進士在朝考上表現優異，被選入庶吉士的。曾國藩就是三甲庶吉士最
有名的例子。

講到三甲庶吉士，有這麼一個小故事。有一次曾國藩去參加湖南同鄉京官們在
京城的一次宴會。既然大家都是讀書人，免不了要對幾句對子以助酒興。結果
當時有個腦袋少根筋的湖南籍舉人，就弄出了個「如夫人」「同進士」的巧對
。但文字巧，場面上不巧；曾國藩非常介意自己三甲「同進士」出身的過去，
雖然表面上笑笑隨它去，但整個場面就尷尬不已，酒都沒法喝了。

另一個說法是這個對子是左宗棠寫出來的。左宗棠這個人才高八斗，湖南鄉試
名列前茅，但是不知怎的會試蹭蹬，怎樣都撈不到一個進士資格，於是這輩子
就以舉人做收了（後來才由清廷賜予『同進士出身』，算是一種榮譽，但是怎
樣也不比考場上掙來的值錢）。左宗棠這個人最愛負性使氣，所以才弄了這麼
一個對子讓曾國藩下不了台。

言歸正傳，「庶吉士」在考試結束後，由翰林院訓練三年。講句難聽話，這些
人在翰林院裡面學的東西都是文學與歷史典章制度，對於日後的官場生涯沒啥
用處。那庶吉士為什麼日後普遍官運會比較亨通呢？重點在於，這些人在翰林
院裡面形成了一種「同年」與「師生」的人脈。三年散館出去，一般來講庶吉
士的官途的起點都會比較高，再加上翰林院同僚之間的情誼互相援引，使得同
年及第的庶吉士與其「座師」們形成一種強有力的人際關係集團。

以清朝來講，這種關係集團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道光十五年乙未正科，被後人譽
為「響榜」。這一科出來差不多二十年後，出了兩個大學士、兩個尚書、三個
侍郎、一個總兵（滿人由文轉武職）、兩個加銜總督、三個總督、七個巡撫、
三個布政使。清朝應該沒有另一個年度的整體官運比這一榜更好的。而這一榜
之所以日後官運好，最基本是因為主考官是道光年間的權相穆彰阿。穆彰阿這
個人的人品不太好，但有一點就是愛拉幫結派，很肯提拔自己的門生。有了這
個起點，再加上日後「穆門十子」與同年之間的互相抬轎，自然整體官運就蒸
蒸日上了。

另一個「響榜」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科，也就是李鴻章那一榜。該榜出了很多
清末的核心官僚，例如狀元張之萬、沈桂芬、沈葆楨、馬新貽都是這榜。這一
榜之所以強大，大抵上也是互相抬轎的結果。沈桂芬在軍機處裡面拉拔自己人
，而在外李鴻章又捧場自己同榜的外官，例如沈葆楨與馬新貽。這某種程度上
也說明了，為什麼沈葆楨在官場上常常跟曾國藩與左宗棠抬槓，卻對李鴻章多
處忍讓的緣故。

綜上所述，影響進士日後官運的最大因素，就是有沒有辦法擠進這個同年的，
以庶吉士為核心份子的人際關係集團。如果沒擠進，日後的官運就會差很多。

如果沒有被取中庶吉士的話，大概會有幾個可能性，一是「分部學習」，也就
是發交六部訓練並擔任一些基層行政職務。另一種是「知縣即用」，這又比分
部學習低一等，就是分發到京城外面當縣太爺了（而且如果沒有好的缺份，很
多進士失望之下會辭官返家，回鄉做地主大老爺）。另一種蹊徑是以內閣中書
錄用，這個又有點意思了，因為能夠參贊一些中樞政務，也容易跟內閣大學士
或軍機大臣拉上人際關係，反而成為庶吉士以外的一個晉升管道。

但即便登不上庶吉士的龍門，也不見得是一輩子就別想升大官了，只是會備嘗
辛苦而已。還是有很多知縣即用的進士，靠著自己的努力做好地方工作，而搭
上升官列車的。例如上面說的李鴻章的同年馬新貽（也就是刺馬案的主角），
三甲同進士出身，就是從知縣即用的資格，一路打拼上來，最後做到兩江總督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