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DeepDreamS (骨媛媛)標題 [創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14時間 Fri Aug 2 23:40:56 2024
酒館內空間寬敞,放眼只有圓桌矮椅,無處可供躲藏。正當我思考是否要溜之大吉時,一
旁蒼素果斷抬手,眉開眼笑地和霖打起招呼。
「霖大人,又見面了。」他語氣自然,彷彿見到多年老朋友。
這裝熟功力,不愧是隨時能偽裝成人的禍鳥。
「有閒情逸致來酒樓,看來傢俱賣得不錯啊。」霖半瞇起眼,勾起唇角,聲音幽柔,「過
得如此悠哉,我要的木桌怎麼還沒送來?」
「傢俱還在做,慢工出細活啊!」
蒼素隨意搪塞藉口,用恭維的語氣說:「送霖大人的東西,小的不敢怠慢。」
霖眉眼彎彎,掩嘴笑了聲,渾身氣質卻越發冷冽。光看外表,霖五官精緻,體態玲瓏有致
,無論臉孔或是身姿,都足以媲美酒館內當紅舞姬。
撇去義肢不提,她身上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給人的感覺。
「說謊成性的男人……」霖嘴角笑意更甚,聲調卻越趨冰冷,「殺人掠財,你真以為自己
能在錦沙內隻手遮天?你運氣好,我答應過姐妹們,這間酒館內不會見血。」
霖擺擺手,讓一旁待著的櫃檯女子去忙她自己的事,隨後朝蒼素走近。
雖然身高比蒼素矮了半顆頭,但霖站在蒼素身前時,氣勢不輸半分。修者實力越強,對危
險的感知越敏銳,霖站得離蒼素這麼近,要不是腦袋少根筋,就是她本身也不正常。
「殺人掠財?什麼時候的事?」
蒼素聽見指控,微垂視線,看向離自己僅一步之遙的霖,「大人,冤枉啊。」
「冤枉嗎?」霖對上那雙金瞳,不閃不避,一字一句道:「傢俱舖的妻子說,她丈夫不知
所蹤,攤上錢財被攫取一空。」
「這樣嗎……」蒼素手指抵住下顎,陷入思考。
以我對蒼素的認識,我猜他不是在想著怎麼反駁,而是在想早知道就該把傢俱舖老闆一家
都殺乾淨。天啊,我越來越懂這隻鳥的腦迴路了。
「說不定她丈夫把錢拿去另間酒館揮霍了?」半晌,蒼素聳聳肩,給了個爛理由,「霖大
人,您知道,偷雞摸狗的事總是不好宣揚。」
霖雙手環胸,皮笑肉不笑,當場揭穿他,「說什麼,她丈夫不就是你麼?」
「她可能有兩個丈夫啊。」
「……」霖聽了這一連串鬼話,笑而不答。
如果我是霖,現在可能已經一鞭子揮到蒼素身上。
整間酒館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有客人想離場保命,又唯恐移動聲會驚動到霖,只好硬著
頭皮繼續待在座位,放輕動作吃花生,低頭的姿勢看起來有些僵硬。
「我們要不……先偷偷離開?」我把梁不問推到不起眼的角落,盡量遠離蒼素,壓低聲音
說:「這裡感覺快打起來了,蒼素捅的簍子,讓他自己收拾。」
梁不問看我一眼,表情不變,但聲裡透著無奈,「走不了。」
一如梁哥所言,下秒,霖往我們兩人看來,「你們是他朋友?」
「不不不,完全不是。」我用最誠懇的表情說:「冤枉,瘋了才跟殺人犯當朋友。」
我看她毫無採信之意,又補一句:「自由行,我倆素不相識,剛好組團組到而已。」
「……這樣啊。」霖八成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但還是回以禮貌的冷笑。
「大人,您這般急著撇清關係,真讓人心寒。」蒼素假裝拭淚,我感覺霖隨時準備翻手抽
起刀了,他還一點眼力都沒有,只會添亂,「唉,果然是沒有心的人。翻臉無情呐。」
「不用撇清。」霖幽幽出聲,對我們的友情鬧劇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的視線鎖定在我們三個局外人身上,用整間酒館都能聽見的聲音說:「今晚沒我的允許
,沒人能踏出這間酒館一步。」
「壞了各位興致,真是不好意思。」她擺起笑,朝酒館內其他客人微微欠身,「作為賠禮
,今晚所有消費都買我帳上。不用拘束,就當我未曾出現,天亮時,你們就能走了。」
她大概懷疑酒館內還有我們的同夥,才會下此命令。
我很好奇,雖然霖說她會請客,但在這種情況下,真有人能吃得盡興?坐在角落的老爺看
起來高血壓要發作了,我看別說盡興,他今晚連一滴酒都不敢再碰。
雖然內心想送可憐的老阿公去醫院,但事實是,我現在沒有餘力關心他人。
「上樓喝一杯吧。」霖和櫃檯女子比了個手勢,朝我們提出邀約。
她看我們沒有反應,微笑補充:「別客氣,盡量吃。吃完好上路。」
梁不問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威脅,他維持一慣的冷靜,朝樓梯比出「請帶路」的手勢。
「不能一醉泯恩仇?」上樓時,蒼素笑咪咪地湊到霖身後問。
我以為霖會忽略他的嬉鬧,沒想到她竟轉過頭,將蒼素上下端詳一番,語氣微妙:「你嘛
……性別錯誤。」
「我討厭男人。」她說。
……意料外的回答。
我忽然想起花姐和媧兒,如果她們人在這,事情說不定會好辦許多。但這只是我的猜想,
這種情境太難成立,光是入局時遇上蘇家,就難保她們兩人安全。
說起來,不知她們現在過得如何?
「嘖。」蒼素被當場拒絕,咂聲嘴,笑中饒富深意,「霖大人,皮囊皆是表象啊。」
說完,他右手蓋住自己顏面,從前額緩慢往下抹。蒼素變動外貌的速度極快,我才剛瞥見
黑蟲爬出他的側臉,當他再把手從臉上移開,一張眼尾略垂的女相含羞淺笑。
「那這樣呢?可與姐姐共飲月下一壺酒了麼?」蒼素軟下語調,眨著眼問。
好可怕。我臂上寒毛直豎,這隻成精的妖,連聲音都換了。
「相對順眼。」霖眉梢微抬,挺滿意他的變臉表演。
不過,她的立場未變,「但在錦沙城,殺人是死罪。你總得付出代價。」
「霖大人,恕我直言……」蒼素倒也有恃無恐,輕聲回:「您可能贏不了我。」
當蒼素說出這句話時,我們正好抵達包廂。
走在前頭的霖停下腳步,抬首,笑中暗藏淬毒冷光,對視便是一場無聲較量。
她仰望蒼素,彎起的眼尾格外細長,「非人的妖異……吞食火鳳,不代表就能長命無憂。
生於入地崖旁的禍鳥,你若身死,屍身會化散成蟲,回歸地界嗎?」
明明半步不離錦沙城,霖居然也知道禍鳥。
妖獸的存在不是不能談的禁忌,但能一眼辨認出禍鳥特徵的人並不多。我不禁想,是蒼素
剛剛的動作讓她有所猜測,還是霖在更早前就意識到蒼素身分?
「不知道,可能會吧。」蒼素笑了笑,並不把霖猜出他身分一事放在心上。
「……真可惜。」霖莞爾,轉身走入包廂,「祭會喜歡你的眼睛。」
這間包廂不是梁不問原先跟櫃檯說好那間,霖方才跟酒館人員打手勢時,順道換了間更隱
密、寬敞的頂級房。
她示意我們隨便坐,「無論你們是為什麼出現在這,離開不了錦沙,都是死路一條。」
梁不問從霖出現後就一直維持沉默,他真要藏,連我也無法從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中窺得半
分想法。如今,直到霖說出這句話,他終於有了反應。
不過,說有反應,梁不問也就是多看了我一眼而已。僅此一眼,我們便確認了彼此想法—
—霖知道生死局的存在。
她不是第一個意識到生死局存在的局中人,過往如黑嬤、花年歲、王尋皆是前例。但是,
霖卻是在這些人中,最早向我們表明自身狀態的人。
她既知生死局存在,高機率也知道這陣法對她魂相的影響。
即便如此,她也沒要協助我們解局之意。
她日復一日,過著幾無變化的生活,以禁軍身分維持錦沙城秩序,迄今已過千年。我大膽
猜測,基於不明原因,她也不希望我們解局。
雖然心裡充滿疑問,但霖顯然沒有要繼續深談生死局的意思。
「你們剛從城外回來吧。」她挑了包廂最內側的沙發坐下,隨意拾起桌上菜單。
在我們一致的沉默中,她停下翻閱,眉眼微抬,以看透我們想法的笑容補充:「你們身上
沾有流時金,那是禁河裡才有的沙。」
禁河沙色金白相混,和一般黃沙確實有些微差異。但說實話,我們身上沙粒早已被風吹落
大半,單憑這點線索就推論出我們動向,霖的觀察力驚人。
「你們有要吃什麼嗎?」菜單看到一半,她出聲詢問。
梁不問搖頭,這菜單上也沒我能吃的東西。最後,只有蒼素不要臉的點起霸王餐。
我看不透霖的想法。她雖暫無動手之意,但我懷疑,她是真的在請我們吃黃泉飯。
「這位朋友,說點話?」叫完餐,霖點名梁不問,倚著頭對他笑,「你好安靜。我是錦沙
城內消息數一數二靈通的人了,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梁不問靜默半晌,溫聲回:「問了,妳就會答?」
「看狀況。」霖的坐姿愜意優雅,「心情好的話,或許會。」
梁哥頷首,下句便問:「妳要什麼?」
跳過彎彎繞繞的對話,梁不問直切正題。
與其花時間揣測她的內心,不如直問來意。仔細想來,我們和霖一來立場不同,二來毫無
情分可言,能像這樣坐著面對面吃飯,大概也只剩下利益交換這個原因。
只是,我沒想到,霖竟會提出接近天馬行空的要求。
「我想回到過去。」
她欣賞梁哥的快人快語,笑道:「我想殺光舊王黨的人,跳過受困籠中的日子。不用成為
鬥犬,有一雙正常的腳。我想回到祭還懂得笑的時候。」
這段話荒誕至極,梁不問肯定也知道這不可能,但他沒有絲毫嘲諷之意。
「我辦不到。」他直視霖的雙眼,語氣雖是平淡,但話中字字懇切。
「是嗎,真可惜。我以為控靈無所不能。」
霖移開視線。她的眼中不見希望,自然也沒有希望破碎後的落寞。
「時間是單向的。」梁不問輕聲說:「過去不能改。發生過的事,就是已成定局。」
「理當如此。我太強人所難了。」霖點頭。
他們的對話在我聽來逐漸有打啞謎的感覺,而我就是毫無慧根的聽眾。幸好,在話題變得
更加艱深前,方才點的餐已陸續端上。
這頓飯比我預想得還要豐盛,四塊孜然羊排都比我的臉還大,看著油嫩出汁,香氣逼人。
蒼素一看到肉就食指大動,完全不顧形象,抓起羊排就啃。我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心裡越
發飢餓,只好一直喝水,假裝自己能被水填飽。
霖用不慣酒館鈍刀,切了兩下肉排後,抬頭問:「介意我換把刀嗎?」
每個人的餐點是分開的,霖要怎麼切肉,我們完全不在意。蒼素吃相難看得要命都沒人譴
責了,霖等等拿出再特別的刀,我都不會介意。
「……請便。」蒼素吃得正開心,我統一代替他們開口。
「感謝。」霖笑了下,抽起腿上的刀。
這樣真的衛生?雖然好奇那把刀到底切過哪些東西,但我還算識相,沒有問出這個問題。
霖察覺我的視線,開口說:「這隻腿是祭做的。」
沒想到,我不經意的眼神,會讓霖分享起她的過去。她說,這家酒館由她和祭出資,她對
這裡的姐妹照顧有加,是因酒館裡大多是她以前就認識的人。
祭霖兩人痛恨舊王黨,並非毫無緣由。
「如果不是沙后有意留他們一命,我真想把還在舊城區的人都殺掉。」霖切下一塊羊肉,
落刀力道重了幾分,彎起眼說:「殺掉還便宜他們了,該讓他們也成為鬥犬才對。」
「但鬥犬的歪風被沙后禁止了,真可惜。」
從霖的話聽來,她和祭原先都是因外貌被舊王室選中,但因性格太烈,養不親,後來才被
培育為供人觀賞的鬥犬——地下競技場的概念,場上沒有規則,只有生死。
雖稱鬥犬,但實際上,她什麼都殺過。一對一,一對多,殺過的人不計其數,殺過的妖多
數喊不出名。難怪她面對蒼素時面不改色,霖的心性早與常人不同。
舊王黨大概沒有想過,他們親手養出的怪物,最後會反咬自身。
「我和祭也想過要逃出地牢,但毫無辦法呢。」她呵笑一聲,語氣輕柔又抽離,彷彿在談
一段別人的故事,「沒有武器,筋脈被鎖,太多條禁制加在我們身上了。」
「祭曾打算犧牲自己斷後,把我送出去。結果就是你們看到的,我被砍斷一條腿,至於祭
……」霖講到一半,陷入沉默。
「果然還是很想把他們都殺掉啊。」最後,她雙手合十不再多說,笑笑地結束話題,「下
回再跟沙后請示一次好了,說不定她哪天會改變心意。」
我們這一餐,活像是邊吃邊配血腥片,只不過是影像轉為口述模式。
「故事真精彩,可以再多說點。」蒼素是稱職的聽眾,他拍兩下手,這頓免錢的飯他吃得
很滿意,「看不出來霖大人這麼熱愛分享。」
「難得見到錦沙外的人,當作消遣,就多聊兩句了。」
梁不問抬眼,一句道破她的思路:「妳覺得無論妳說了什麼,未來都不會改變。」
「聰明。」霖也不吝於承認。
「所以,問吧。」她笑著看向梁哥,「你們想知道什麼?」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那也沒不問的道理。最多就是得不到答案,也不吃虧。
「禁河旁有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古文。」梁不問拿來紙筆,寫下石碑前幾字,遞給霖,「
我們想知道古文含義。錦沙城內,妳知道誰有辦法解讀古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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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奧運的時間都是「啪!」一聲就消失不見,好好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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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DeepDreamS 2024-08-02 23:40:56
※ 文章代碼(AID): #1chFuDw7 (mar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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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今天的文章好短看不夠過癮,辛苦媛大了還是繼續出文章<310F 08/03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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