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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述《AJAPPLE.》之銘言:
: 昨天到今天 小弟遇到好多人討論這件事情
: 媽媽當場看到自己小孩頭顱被砍下來 還滾動
: 討論唯一共通點 跟一般人比較下 就是媽媽太理性太冷靜了
: 會不會是甚麼創傷症候群..?
: 跟先前外國死亡車禍 駕駛死在隔壁 女生還可以坐在駕駛座補妝很像
: 當場看到自己小孩頭顱被砍下來 可以有這種冷靜的表現嗎?


文長，慎入。

姐幾乎都是潛水，今天特地登入來回應你。
姐是隔代教育，而且隔了兩代。
我是由曾祖母養大的，小時候作文寫『我的媽媽』
我描寫的對象永遠是曾祖母。在我心裡，曾祖母就是媽媽。

國三要升高一那年暑假，曾祖母因醫療過失
導致多重器官衰竭走了。
曾祖母是個很愛美的人，真的超愛美，她拉過皮、紋過眉、好像還打過整容針。
真的是傳說中的倒垃圾也要化妝。身上隨時都是香香的，因為她會抹雪芙蘭。

可多重器官衰竭讓她腹部都是壞水，看起來肚子很大，
而且身體聞起來有種奇怪的臭味。

當時連我阿嬤跟爸爸都不敢幫她換衣服，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跟爸爸說我想幫曾祖母換衣服。
其實換的過程很快，但對我來說像一世紀那麼長。
當下真的不覺得曾祖母走了，不覺得這是她最後一次躺在這張床上
不覺得這是她最後一次穿這些衣服。
總認為下一刻她就會醒來，看到我們穿著鞋子在屋內走來走去，又要碎碎念。
衣服換完，一些妙法蓮華經的阿姨婆婆幫曾祖母念經。
我去曾祖母的梳妝台前坐了下來，她去醫院前用來擦口紅的手帕還在桌上。

接下來的過程就不太記得了。
那天過得很快、很混亂，念經聲、哭聲、雪芙蘭的味道…等。
很巧的，曾祖母告別式那天，是我16歲生日。


曾祖母告別式後，不到一個月吧
某天我們在姑姑家，阿嬤不知道跟姑姑在講什麼，突然講到我身上，
然後阿嬤說了一句：『是多愛？阿祖過世到現在，她一滴眼淚都沒流（台語）』
我先是驚訝，然後憤怒。
驚訝的是，我以為我有流淚，原來並沒有；
胸口像有塊大石壓著讓我喘不過氣，我以為我有大哭求救之類的，原來我並沒有。
憤怒的是，身為長輩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一個月後，阿嬤為了要照顧還在念書的我，搬來跟我們一起住
但不管阿嬤做什麼，我總是唱反調，總是感到反感。
某天，我又跟阿嬤唱反調了，氣的阿嬤直接叫計程車回五股。
爸爸把我叫去說話，這短短一小段話，替我搬開了心中的石頭：

『阿祖走了，Vylette，阿祖已經走了。
　阿嬤是來替阿祖照顧爸爸媽媽、照顧你的，
　但阿嬤不會取代阿祖，永遠不會。』

我的眼淚像壞了的水龍頭，停不住。


不是我不難過，不是我不傷心，
而是悲傷到一個極致而哭不出來。
但生活還是要過，日子還是要走下去，
所以就帶著那股無處可宣洩的哀傷過日子。
直到某天、某件事、某個人、某句話替你開了個窗口，

淚，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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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Vylette 時間: 2016-03-30 19: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