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 France2播出的碧姬芭杜傳記劇 Bardot 我直譯「芭杜」，8/23 起在 Netflix 法德兩國平台上架了！不知我們台灣這代與下代還有多少芭杜影迷呢？我只知道我爸媽那代有在看法影的都稱她「性感小貓」sex kitten是一代偶像、在影壇也與名導合作出入各大影展，可惜我出生前多年她早息影了、歷年看到她的新聞都在捍衛動物權，近年偶見媒體訪談她七老八十仍率性嗆辣、倒是要我去爬她的五六零老片我也並沒什麼興致... 今年這齣新劇 Bardot 出檯她也只說「不干我事」就過她自己生活，倒是影集能夠再現她的風采、重現她的人生、甚至捕捉到她一點情思嗎？

我想我們毋須這樣期待，甚至與其努力捕捉她覺得真能捕捉得到她、不如以她為題說個自己想說的故事。說故事的是摩納哥編導母子檔 Danièle Thompson & Christopher Thompson ，其中這母親當編劇一生晚年當導演拍了《巴黎不打烊》與《塞尚與我》，人也只比碧姬芭杜小個幾歲真有親身走過那時代，給本劇以現代技術拍出的復古質感不加濾鏡就宛如置身五零當下！而她滿懷感恩挖到了寶「沒有她就甭拍了」的是初次拍片的新銳年輕女演員Julia de Nunez，她那一站出來就純真自信熱情直率毫無畏懼的氣場，有多像芭杜已不重要自己就能一場場戲接連投下震撼彈！

本劇拍主角 Brigitte Bardot 從 15 歲出道起的 1949-1960 影壇人生，六集介紹六部電影與六個情人，差不多一片一場戀愛誰叫史實她也真常假戲真做 XD 史實是否如此我不敢說，但這也許就是本劇核心切入點：Brigitte並非學院派或演技派，而是靠她熱情率真大膽無畏席捲影壇的，那「危險魅惑不可掌握」率性做自己的爆發力絕非一般正規訓練女演員可比！當然這種演技有其戲路限制無法百變，但導演們就是要善用她特質發揮她魅力，往往不是她要進入角色而是角色要為她量身訂做；而台下人生她熱情率真也往往不見容於社會，但她火爆決絕總令這社會配合她改變。

本劇表面上首先就是目不暇給的 Brigitte 震撼彈，一次次令 1950s的保守法國家庭社會看她率性暴走瞠目結舌、鋪天蓋地罵她壓她卻壓不過最終服了她，就連走在保守社會前面一步的法國影壇也仍無法駕馭她、知道她可挑起人們壓抑蠢動是未來潮流與商機所在、必須亦步亦趨追在她後面配合她需求讓她好好做自己。她 15 歲面試時就率真直言毫無虛矯更從不逢迎討好、她看見喜歡的男生才不管社會禮俗就上了再說、她黃花閨女諸多禮數全不在乎父母也只有舉手投降、她演出超級入戲連導演喊卡都沒聽見已渾然忘我、她甚至為了自己所愛可上達天聽連密特朗都拜倒裙下...

相對地她面對人間黑暗也直拳正擊從不假辭色：有人敢伸鹹豬手她二話不說厲聲喝叱、有男人敢甩她巴掌她下一秒馬上甩回去、有渣男敢把她當籠中鳥她還動員媒體民眾大陣仗興師問罪！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在 1950s真令苦悶萬民心嚮往之難怪沒幾年就席捲全球！當然某種標準上看來我們也可說她是天之驕女一路被人保護才能如此放肆：她出身富裕家在巴黎與郊區都有大宅從不用擔憂生計、她父母雖傳統保守但軟化很快見她成功馬上就服氣、片商編導經紀人正是看中她率真當然努力保護她率真、外界從影迷粉絲到政府高層對她愛戴有加當然給她順風車...

而看本劇描繪她這「純真直率」從何而來？為什麼同個家庭的妹妹 Mijanou就比較正典是大家閨秀？這乍看彷彿她本能般與生俱來，某集開場回憶戲我們才知也許是親愛外公給她「愛」與「美」的另類一課點通她人生... 只是縱使她橫空出世宛如「愛精靈」般醍醐灌頂啟發萬民、以商業與文藝的「性解放」包裝文化與人生的「愛解放」，但她自己的「愛實踐」總是走在社會前面一步沒人跟得上、甚至劇末幾集越來越發現這純真率直不瞻前顧後的「愛」本身恐也無以為繼。本劇拍她 1949 出道至 1960 過 26 歲生日，這年拍的 "La Vérité"能為她揭示什麼人生「真相」嗎？

E01  Une enfant sage「乖女孩」談 Brigitte 如何硬是不當乖女孩 XD 這年 1949 她年方十五才拍過一次時尚封面照、就凹著媽媽帶她來拜見大導 Marc Allégret 、誰知第一眼就跟新銳小編劇 Roger Vadim陷入未成年禁戀！急著脫掉學生襪當大女人的 Brigitte 撐過三年未成年性行為 XD 後 1952 馬上架著爸媽與 Vadim成婚！她早年幾片本劇且先跳過就直談 Vadim自己拍攝的《上帝創造女人》Et Dieu... créa la femme (1956)，她本來默默無聞只是小咖、大製片 Raoul Lévy美女見多了也興趣缺缺、但泡個酒吧見 Brigitte 熱舞一回不用試鏡就知是她準沒錯！

E02 B.B.「碧碧」談 Brigitte 如何建立銀幕形象席捲全球：傳統衛道批她蕩婦敗壞法國貞節、西蒙波娃與羅蘭巴特卻讚她女性主義新表率、全球影迷心眼大開紛紛模仿性感小貓、甚至法國快速學習英國追她建立狗仔文化！Brigitte成為 B.B. 就從南法 Saint Tropez 拍攝的《上帝創造女人》一炮而紅，不過也正是在這齣老公導演放她發揮的成名作中，她自由發揮渾然忘我早把老公甩一旁 XD 一個熱吻喊卡好久仍停不下來彷彿將吻到天荒地老！假戲真做的新男友 Jean-Louis Trintignant 算他命大、導演 Vadim深愛妻子也對他愛屋及烏、不但照顧提拔還成全他倆雙宿雙飛！

E03  La Madrague「漁網」是她不要豪宅只要小屋的 Saint Tropez 海濱別墅，這集談 Brigitte 快速成名卻無視奢華生活，只要陽光鄉野與所愛的人此生足矣，只是純真的愛也初嚐「背叛」：法國國內文化發展又有她引領風潮正在「愛年代」、但對外「帝國遺緒」仍殖民征戰徵召男人平定阿爾及利亞，她雖關說密特朗把情郎 Trintignant調回巴黎、但幾天枕邊沒人耐不住寂寞就找上新人 XD 這集新男友有同框歌手 Gilbert Becaud 與同片演員Sacha Distel，還道愛無壁壘我有新人亦不忘舊人？但眼見舊人恩斷義絕新人追到就當她籠中鳥，這世界離她的愛理想仍無比遙遠。

E04  Le Papillon「蝴蝶」談 Brigitte 愛情的開花結果，離開各種無緣男子與薄倖男子後第五任情人 Jacques Charrier 終成真命天子步入禮堂！只是阿爾及利亞戰爭的「徵兵」問題再次到來、這位還是上校之子幾無關說空間！為什麼世人無法放棄作戰專心做愛呢？「沒有愛我會死」語出驚人是 Brigitte 口頭禪、卻唯有 Charrier 聽了進去嚴正看待，為了 Brigitte 不但可以自殺入院逃避兵役把聲譽與形象全毀、甚至推辭《陽光普照》Plein soleil (1960) 把新星寶座讓給亞蘭德倫！向來自認為愛一往無前的 Brigitte 遇上比她更不計一切的 Charrier 消受得起嗎？

E05 Bébé「寶貝」談解放女性最大噩夢：我好不容易爭得自由人生平等地位可自食其力、難道只要成家生子有了寶寶又回歸原點？的確向來只跟隨熱情追求愛情的 Brigitte 只想成婚從不想「生子」，一般女子懷孕還可找地下墮胎但她名氣太大沒人敢接手，何況此時狗仔文化日益鋪天蓋地衛道聲浪也愈發咄咄逼人、光 Brigitte 一個人都覺活在牢籠中了何況懷了身孕更感孤寂與脆弱！體貼好男 Charrier 不計代價陪她待產已多所犧牲、孩子生下後她只丟給保姆反倒 Charrier 扛起責任當奶爸、「享樂 vs 責任」之辯初次震撼 Brigitte 察覺自己愛情觀念的不足與盲點！

E06  La Vérité「真相」既是新片片名也是痛徹心扉的醒悟：千呼萬喚合作大導的新片《真相》絕非電影理想國，大導 Henri-Georges Clouzot肢體霸凌言語蠶食折磨妳心志、自認逼妳到極才是演技發揮，對戲演員 Sami Frey不但上戲投入下戲抽離能冷靜切換、甚至私下拍拖「愛與不愛」只在一念間可說走就走！到底這現實世界有多炎涼呢？平日進出自己別墅的親友又有多虛假？而這一面愛戴她消費她一面批判她扒糞她的社會又有多偽善？世界這麼炎涼虛假偽善那我活著還有何意義？劇末還要一個最炎涼角色伸手救回她、也許才換回她學習世故不再堅持純真的全新身段。

此劇其實還有導演製片公關政客媒體狗仔親友家人等諸多關係，不過主軸還是 Brigitte 的電影實踐尤其是假戲真做的六場戀愛，因為想愛就愛的「純真率直」正是她銀幕上獨門特色也是舞台下人生本色，只是且不論這本色發揮在影壇是否能長久經營、光面對自己人生的「愛」都遲早無以為繼：Brigitte的愛是純真、演戲也是真情、難怪每次都假戲真做！她絕不忠於任何體制禮俗、甚至愛情也不忠於任何一個固定的人，而是忠於當下感覺絕對遵從熱情真心！只是要進入穩定的「愛情」與「家庭」可是萬難，尤其一切真心要面對「社會」甚至「狗仔」更撕心裂肺無法自己。

本劇 E06最後一場戲，也許編導就是要她把這絕對的「純真直率」稍微壓抑一下轉個念頭：今天能學會隱藏一點真我融入一點社會的逢場作戲、未來進入愈發成長的人生與愈發世故的影壇更海闊天空。嗯，也許 Brigitte 起家魅力就是絕不流俗的純真、也交出許多爆發作品令世人大開眼界？但所有世人包括她自己在大開眼界率性揮灑一回後、要讓人生可長可久面對世界也許仍要一點世故圓融吧？以上這些論調都只是我個人心得，編導只拍一段段心花怒放與熱情憂鬱卻從不論理，觀眾是要純視聽饗宴還是要思考人生都能各取所需。推薦影迷與非影迷上 Netflix德法版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