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始皇在歷史上之所以那麼黑，很大一部分是漢儒抹出來的，反正人類歷史的定律就

是盡量抹黑前朝顯得自己好棒棒

關於焚書這件事，目前學界已經差不多有定論，就是秦始皇雖然焚書，但實際上也花了非

常多的時間整理古書，建立帝國的王官之學，當時在焚書之前，秦朝將幾萬冊各家各派的

著作學說蒐集起來，全都保存在阿房宮。也就是說，焚書以控制思想是有的，但他並非要

直接抹殺所有學術，而是「這些只有我能看死老百姓不准看」

根據考古，當時天下圖書幾乎都有保留副本在阿房宮，後來劉邦先入咸陽，蕭何從秦皇宮

取得了大量天下圖書，之後用以輔佐漢朝，就是證據。秦始皇焚書確實是中國學術思想的

一次浩劫，但如果只有秦始皇，漢朝可能還有辦法繼承秦皇宮的圖書，真正造成古籍大量

湮沒、漢代學術斷代的原因，還要算到項羽火燒阿房宮，是的，這傢伙後來進入關中之後

為了報仇，除了殺子嬰等人之外，還一把火將阿房宮連同裡面的圖書全燒了

最後關於推文，我想說的是在批評一套思想或理論之前，最好先對它有點基本的瞭解。我

不知道這是風尚還是怎樣，現在網路上好像只要罵儒家就是政治正確，不管罵得有沒有道

理，只要硬套一堆迂腐啦守舊啦奴化啦的帽子上去，你就是對的

這種簡單化的思路是很危險、同時也不公允的，我看還有人知道原始儒家跟後世不同，還

算有點概念，但這不代表後世儒家都是垃圾。除了先秦以孔孟為代表的原始儒家，後來漢

代的儒學繼承了戰國到秦的學術思潮融合大勢，融入了道家、陰陽家、法家的思想，大家

可能只知道董仲舒獨尊儒術，但他本身是「純儒」的，大量採用陰陽五行、天人感應和災

異等說法，是為了在實用面上讓君主更容易接受儒術，更是為了以神權來制衡大一統之後

日益高漲的皇權，希望讓漢朝最終能走上儒化之道，他的方法可能不同於漢初的陸賈、賈

誼等人，但其精神是一脈相承的。過去思想學界也有許多人批判董仲舒，認為他神學化的

儒學對儒家思想造成不良影響(例如勞思光)，但我們該注意的是他背後的精神

儒學在魏晉和唐代都比較衰弱，魏晉玄學興盛，唐代最盛的則是佛學，不要只記得韓愈就

覺得唐代儒學好像也有中興，唐朝文學鼎盛，思想上則比較多元，儒、釋、道、俠各種思

想都有流行。儒學真正的復興，是宋朝，也就是所謂的宋明理學。大家多半只記得明清兩

朝程朱理學僵化之後，和八股文造成的毒害等等等，但概念一樣，原本的理學並沒有那些

問題，任何學術，一但被統治者引用來維持權力或治術，就會偏離原本的精神，儒家是這

樣，基督教是這樣，共產主義也是這樣。就像馬克思看到現在的中共應該會吐血三升，我

覺得朱熹看到後來的理學末流也會崩潰。宋儒面臨儒學數百年的衰微，以及佛道兩家思想

的挑戰，於是試圖從經典之中建立足以和佛道抗衡的理論，彌補儒家原本較不重視的形上

思想。儒家，或者說整個中國思想，從先秦就奠定了幾個大方向，這其實也是世界所有文

明都會探討的問題，哲學的起點，只是後來大家找到的答案跟方向不同。對儒家來說，孔

子罕言性與天道，所以後世的儒學就為這兩個問題苦惱很久，「性」的問題，孟子已經討

論得十分深入，這也是先秦各家都努力探討的。宋代儒學自北宋周敦頤、張載開始，首先

找回的是中庸和易傳(科普一下，易傳不等於易經)，試圖從庸易的思想中，為儒家心性論

建立形上的根據，所以他們討論太極、誠、太虛、神等等概念，到了二程，尤其是程顥，

開始從形上又轉回心性論，繼承周張的道路，正式將形上思想和儒家的心性論、工夫論重

新貫通。程頤的思想和他哥不太一樣，而為後來的朱熹所繼承，他們對形上理論、理氣關

係理解的不同，也影響到他們對修養工夫認知的不同，當代有些學者(例如牟宗三)認為程

朱並沒有完全繼承孟子學的道路。然而這都是學術上的問題，和後來被用來護航統治、控

制民智的東西沒有關係，一個東西被使用在不好的用途上，不代表它本身就是不好的，這

不就是大家最討厭的過度推論嗎？

我不會說儒家思想完全沒有問題，畢竟是不同時代的東西，必然要有所改變，但儒家許多

的核心精神，我認為到了現代依然足以作為普世價值。你看到這裡大概會覺得我很迂腐，

我只能說，有些價值是可以超越時代的，只因為儒家的名字或因為它的年代，就看也不看

的套上迂腐的帽子，這並不會顯得你有比較高明。很多東西本來就是這樣，你不能一直要

背著它走不肯放下，也不能完全丟掉它什麼都不要，我們該做的是把這些東西攤開來，一

件一件思考哪些值得帶走，哪些應該要放下

不懂裝懂，跟不懂就罵沒什麼區別，一天到晚拿什麼中華傳統家庭價值來迫害別人的，就

和看到什麼都抓儒家抓文組抓女權抓覺青抓母豬來罵的差不多水準而已，這些人都只是在

玩弄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還沾沾自喜，他們重視的根本不是他們嘴裡的那些東西，他們想到

的只有自己、只是要自己爽罷了